下一刻，他的身體驟然僵硬--妖月的手緩緩拂開他額前的碎發，取下了遮擋左眼的雪白繃帶。星寒有些失措地伸手捂住左眼，踉蹌著退了兩步，"妖月大人......"
"讓我看看。"她握住星寒的手，一點一點地移開，隻見那素淨如玉的臉龐上，他的左眼眶裏空無一物，像是一口深不見底的枯井！
她冰涼的手指輕輕拂過星寒的左眼眶，感覺著指下的肌膚輕輕顫抖著。妖月歎了口氣，將星寒身上的衣服緩緩拉下，隻見在他左右肩胛骨下方，各有一個指甲蓋大小的洞穿傷口，在傷痕的深處，依稀可見森然的白骨。
"還疼嗎？"她的手指停留在星寒肩胛骨的傷口上，淡淡地問。
沒有人知道星寒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七年前妖月救回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沒有了左眼，肩胛骨下的傷口還在不斷滲出血水。
星寒默然無聲，妖月忽然將他抱在懷裏，將頭放在他的肩膀上，漆黑濕漉漉的長發流水般散落下來，遮蓋了星寒蒼白的肌膚。寂靜如死的夜裏，魔魅無情的女子洗去了所有的殘忍，就這樣擁著懷裏的少年，那一刻，星寒感覺她的身體在微微發抖。
星寒不知道說什麼，七年的相處，他明白這個桀驁殘酷的女子並不是無情，她隻是習慣了將自己的心淹沒在湧動的鮮血裏，模糊到連她自己也看不清。他知道在妖月的心裏是在乎自己的，但他也知道當妖月真的想殺他的時候，絕不會有半點猶豫。
"我很快就要嫁給巫王了，婚期就定在巫神祭那天......"她忽然這樣說到，星寒在那一瞬睜大了眼，又很快黯淡下去。
"你知道的，我殺了很多人，他們都死得很慘。但隻有當鮮血噴灑的瞬間，我才能明白自己是活著的。"
"我有絕世容貌，可是會老；我有通天巫術，但是會死。我除了這兩樣之外什麼都沒有，可是若我不能長生不死，便連這兩樣也沒有了。"她的手指深深刺入星寒肩胛骨下的兩個傷口，用力地撕扯，星寒臉色一白，咬緊了下唇卻不吭聲，血瘋狂地從撕裂的傷口湧出，染紅兩人的衣裳。
"疼嗎？"她輕輕一笑，目光中凝結著暴風雪一樣的陰鷲，"當我看見自己有了白發時，我的心比你的傷口還要疼！"
"我知道他不愛我，在他的眼裏看見的永遠不是我！我為了長生而選擇他，他為了這張與他心中人相似的臉選擇我！我這輩子，不可能有幸福！所以我隻要長生！"一句句話語，從妖月的口中絕望地吐出，她緊握的另一隻手已經被她自己的指甲嵌出血來，她蘸著血輕輕在星寒的眉心畫上一朵火焰般的紅蓮，手指卻再度深深地刺入星寒的傷口中，流出了更多的血，"隻要我得到長生，我就不需要你的陪伴了！"
星寒蒼白的麵孔上浮現出一抹刻薄的微笑，他看著妖月，忽然道："我知道。"
手指緩緩抽出，妖月推開星寒，看著他摔倒在地，沉默無語。半晌，她彎下腰，在星寒的耳畔低語--
"也許，有朝一日，我會讓你碎屍萬段，死得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