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被幾十雙眼睛盯著,總該有點羞澀尷尬的表情吧。"
羞澀,尷尬?普通人會這麼做?可是滅諦很久沒有羞澀過了,試著挪動五官,隻覺難度之大不亞於打敗卡洛夫。蘇姍驚問:"咦,怎麼啦,你的臉抽筋了?"滅諦無言以對,放棄嚐試,隻在心裏罵了句粗話;
"真他媽的麻煩!"
一踏入頂層觀景房,焦煩心緒登即消散。
狄安娜正站在陽台上。
麵朝大海方向,她身姿卓然,令滅諦想到希臘神殿裏的雅典娜。
或許更像特洛伊的海倫,隻憑清麗絕世的背影,為她而戰儼已是人之常情了。恰好陽台邊的落地窗向外撐開,映出少女的側麵。今天她穿了件米色束腰長裙,頭發梳成烏克蘭小辮式樣,露出玉石般瑩潤的脖頸。可能帶有一點東亞血統,狄安娜的膚色並非純西歐人那樣刺眼的白,而是略含粉紅,宛如朝霞裏百合花瓣的顏色。鼻子挺而小巧,睫毛向上微彎,雙眸尤為美麗,是那種令女性神往男性傾倒的海水藍。
像藍寶石一樣,美輪美奐,卻又凝固不動。她那靜若止水的眼神,仿佛在俯瞰天地間芸芸眾生,竟而隱約透出攝人心魄的君王氣度!
滅諦莫名的一陣心悸,不敢往前邁步,難道是太愛她了?由愛生畏,生怕碰損這份純美?柔弱到極端,也就凜然難近了,這現象人世間並不少見。但他還是走到近前,手指觸摸她的肩膀。無須耳目確認,深愛的人總能靈犀相通,她回過身來笑若春花,王者氣魄消失了,少女的情態複現了,她撲進他的懷抱。
一笑可融堅冰,何況溫柔一擁。滅諦偶然生出那些奇怪感想,刹那間都被戀人的激情替代。"嗯哼!"門口蘇姍咳嗽兩聲,提醒公司新人控製情緒,別太過火,這也是她的職責。滅諦陡然落回現實裏,定了定神,略微推開狄安娜,拿起話筒告訴她:"我被公司聘用了,嗬嗬,大概是為了安撫你,不然誰會雇我這種什麼都不懂的外行。"
狄安娜戴著聽講係統,可她根本沒在"聽",褪掉右手手套撫摸滅諦的臉頰,脖頸,胸膛。仿佛知道他才從死亡線上掙紮爬回,微顫的手指撫過傷處,柔深的情意便悄然透入。
"唉,就讓他們單獨相處吧。那女孩太純情了,做不出什麼事情來。"蘇姍也被感動了,轉身走出房間。
麵對這清純脫塵的女孩,談論世情俗務是沒有意義的,她隻能領會星星月亮這類飄渺浪漫的東西。滅諦意識到這點,隨即改換話題,笑著問:"剛才,你一個人在看什麼?"
明知她看不到,言辭中卻故意忽略了。狄安娜戴上手套回答:"一片新的天地!"說著,朝陽台外邊一揮手,陽光照著麵龐,給了她方向感。很是奇怪,一直淅瀝飄灑的陰雨此刻停了,雲開日現,好象是她召喚來的霽天。
她接著說:"我昨晚做了個夢,夢見陷進很深很深的泥潭裏,我大聲的喊啊叫啊,可烏黑的泥漿還是不停往上湧,快要淹沒我的嘴巴了。那時候你的手伸了過來,是上帝的手,就像當初在樓頂那樣,把我拉出那可怕的地方。然後你告訴我,一起走吧,有一片新天地在等著我們!"她手指飛快按動鍵盤,心情很激動,"唉,我肯定很傻是吧,安托尼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滅諦當然知道,至少他自己這麼認為。"這夢的意思就是我要保護你!永遠永遠不會離你而去!"他解釋道,心中所思更為明細:短暫人生路陪著她盡享快樂,漫漫陰冥裏護著她不失自由,永生永世的愛護正是無盡的幸福啊!希望雖然遙渺,好像天際初現的太陽,卻散發著引人激揚的光彩。一刹間,他確信找到了生存和戰鬥的意義,也朝向海天伸展臂膀,大聲說道:"對了,一片新天地,就在那兒等我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