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阿黛娜早已離開了土丘。作為叫她"阿呆啦"的小小報複,高個青年注定要挨整丟醜。至於醜態怎樣,阿黛娜沒放在心上。她搭乘一輛出租車,抄近路趕往比賽終點。
她心裏隻念著許靜海。
二十分鍾後,冠軍衝過終點線,賽道盡頭人潮歡騰。阿黛娜來遲一步,隔著人牆什麼都看不見,隻好拚命揮手喊道:"靜海,靜海!這邊!"喊破嗓子也沒用,四周的喧囂震天響。"啊,啊--!"人群與其說是歡呼,不如說是驚叫。一個聞所未聞的車手奪了冠,而且領先第二名幾乎半個賽程,這足以讓最穩重的老車迷也震驚失態了。
接下來的情景,更令人驚訝。許靜海全無獲勝的喜悅,一停車掏出圓珠筆和小本子,寫寫甩甩,眉頭皺的象個失敗者。
"筆,筆!誰有筆!"他那枝筆壞掉了,怎麼甩都寫不出字,萬分焦急的向人求助,"謝謝!誰給我枝筆!"搶過一個請求簽名的車迷的筆,撲到摩托車邊屈膝半跪,把本子墊在後座上飛快書寫。同時雙唇翕合,從口型看,可能是在念數字。
四周彩帶飄繞,歡聲雷動,他好象沒看見,沒聽見,隻是全神貫注的奮筆疾書。開香檳的美女發了呆,頒獎金的嘉賓紅了臉。人群漸漸安靜下來,注意到尷尬而奇怪的場景--是經紀人站在台上領獎,新冠軍呢?隻顧趴在那兒寫個不停。
他參加的好象不是摩托車賽,而是寫字比賽,他全副精力都凝聚於筆端下了。
與此同時,阿黛娜正垂頭低語,仿佛地下有個人在傾聽:"是的,你沒有看錯。他的確是最神秘的超級車手。"隨即透過人群縫隙,她目睹許靜海怪異的舉動,眼裏閃過一絲幽怨:"許靜海,不管你有多神秘,我都要揭開你的老底!"
熱烈的氣氛被狂犬重新點燃。剛到終點,他就飛身跳下,也不管賽車"嘭"的倒地,滿頭大汗,口流白沫,跳著腳衝許靜海大嚷:"那小子搞鬼!那小子有問題!"人群隨之沸騰,哄笑四起,誰都沒留意狂犬古怪的表情,以及那駭人聽聞的說法:"就憑那輛破'隼'?啊?能跑過我的阿古斯塔?辦不到,世上沒人辦得到!這小子不是人,他是魔鬼!他是從地獄來的怪物!"
許靜海不是怪物,但"怪"的地方確實不少。
他經常參加車賽,每每奪取冠軍,卻從不接受媒體的采訪。
他贏得大量獎金,可是分文不用,全部匿名捐給慈善機構。
遠離了名和利,也就無緣炒作。這時代不靠炒作沒法出人頭地,所以他在賽車界一直默默無聞。偶爾有好奇的人猜測,或許是榮譽感,求勝欲,對摩托車運動的熱愛,諸如此類的精神追求,才令這陽光帥氣的小夥子一次次投身於危險賽事。
實情恰好相反,許靜海非但厭惡車賽,甚至忌諱一切相關話題。如果身邊有人談到摩托車,哪怕是最親密的朋友,他也會調頭走開,仿佛耳朵會被灌進髒水似的。除了這點不講情麵,許靜海堪稱是絕頂老好人,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恬淡到與世無爭的地步。這樣一個人會跑去賽場搏命?任誰都覺得難以置信。尤其是學校裏的老師同學,看慣了許靜海清朗安分的形象,根本沒法把他和那些奇裝異服,桀驁張揚的玩車一族聯係起來。至於他參加車賽的傳聞,也象晴空裏的浮雲,時不時飄過,卻不會引人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