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城美術學院,在有著小冬宮之稱的俄羅斯風格畫室二樓,一個穿著圍裙的少女坐在夕陽西下的窗前,正在用油畫刀小心翼翼的刮除畫布上的顏料。
夕陽將少女白皙的臉頰映成溫柔的金色,她五官精致,長睫如翅,淺黑的長眉間有一顆同色的黑痣,琥珀色的眼珠,兩片透紅的薄嘴唇緊緊抿在一起,十分專注的控製刀子的動作。
隻見她纖長漂亮的右手握著油畫刀刮顏料,靈活得像一隻上下翩飛的白蝴蝶。
當刮除最後一塊多餘的顏料後,她放下刀子長長的舒了口氣,明明是一個涼爽的天氣,她卻因為修畫修出了一頭的汗。
少女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努力了一個月的成果,她擦掉頭上的汗,拿起鉛筆在畫布背後署名。
陸蔓蔓,D城美院,一年A班,小冬宮落日。
這是她用來角逐全國美術大獎賽的最終作品,如果能夠在這次大賽上脫穎而出,師父一定會很高興的。
陸蔓蔓正在收拾工具,門外忽然響起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她抬頭就看見一個穿著藍色束腰長裙的漂亮女生站在門外,那女生身後還站著三個穿著黑西裝、戴墨鏡的男人。
“納蘭紫?”陸蔓蔓不明她的來意,微微直起身看著他們。
名為納蘭紫的女生冷著臉走進來,隨手撥撥打理得漂亮的長卷發,一雙鳳眼掃了陸蔓蔓一下,然後視線落在那副剛剛完成的油畫上,她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陸蔓蔓不愧是被教授稱為天才的畫師。
但那又如何?
一個窮畫畫的,就想跟納蘭家的千金小姐作對嗎?
陸蔓蔓看到她直直的看著自己的畫,心頭陡然浮現出一絲不安的情緒,下意識的擋著自己的畫問道:“你想幹什麼?”
納蘭紫臉上浮起一抹冷笑:“我來取畫啊。”
話音剛落,她身後的一個男人就走上前,一拳捅在陸蔓蔓的肚子上。
那人是練家子,雄厚的力道打在陸蔓蔓柔軟的肚子上,幾乎打得她五髒移位。她陡然睜大了眼,痛苦萬分的抱著肚子倒下去,整個人蜷縮著像是一個蝦米。
“你……”
納蘭紫一腳踩在她的肩膀上:“陸蔓蔓,你以為這樣就能在大選賽上贏過我嗎?告訴你——休想。滾回貧民窟當灰姑娘才是你的本分,不要妄圖跟我比。”
陸蔓蔓捂著肚子艱難喘氣,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把畫帶走了。
……
暮色四合,斑駁的居民樓外,一個頎長瘦弱的男人倚在接觸不良的路燈下。昏黃色的燈光明明滅滅,映出那人俊逸的麵龐,他抬起形狀奇怪的右手,一筆一劃的勾勒影子,淡墨色的眼瞳裏帶著隱隱的擔憂。
都這麼晚了,蔓蔓怎麼還不回來?
秋風晃著稀疏的枝條簌簌的響,他一抬頭就看到不遠處有個小小的人影。當那捂著肚子的人影被路燈照亮時,他心中一痛,趕快走上前抓住她單薄的肩膀。
陸蔓蔓還穿著被顏料染得花花綠綠的圍裙,她仰頭看著男人,早就哭紅的眼睛再次滾下淚珠:“師父……”
“不哭,蔓蔓不哭……”男人擦掉陸蔓蔓臉上的淚,“發生什麼事了?”
陸蔓蔓站在他麵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對不起……畫……畫被搶走了……”
男人一愣。
陸蔓蔓哭得更厲害了:“對不起師父,對不起……納蘭紫帶了人來,我攔不住她……”
他給她擦淚的拇指停下動作。
納蘭家族。
嗬……
他的左手像是最美的藝術品,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膚色白皙的近乎透明。
而右手卻是另一個極端,五指的指節怪異的扭著,每根手指靠近手掌的地方都有一條蜈蚣樣的紅褐色傷疤,看起來驚心怵目,可見受傷的時候是怎樣的痛苦血腥。
這是納蘭家族留給他的終身烙印。
陸修抬起左手,慢慢撫摸著陸蔓蔓的臉,眼中神色極為不舍:“蔓蔓乖,不要跟他們作對,師父等你下一次比賽就好了……”
當初撿到她的時候,她餓得哭都哭不出來,十五年過去,這孩子也長成大姑娘了。他看著她長大,教她畫畫,就是為了了卻自己的遺憾。但他也清楚,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怕是陪不了她多久了。
陸蔓蔓任由他的手掌貼著自己的臉,兩人沉默良久,她忽然放開了陸修的手:“我要把畫要回來。”
陸修急了:“不行的!”
陸蔓蔓後退一步,聲音哽咽:“我看到你的病曆了,師父……胃癌晚期,咳血加重……你把沾血的紙巾燒掉,藏起被血弄髒的衣服……師父,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