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客廳房門打開,裏麵一團漆黑。但鋼琴正發出輕柔的樂曲,尼摩船長正陶醉在他音樂的海洋中,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地毯,花了5分鍾才到達了客廳另一端通往圖書室的門前。
我正想打開房門,卻被尼摩船長的一聲長歎釘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了。他靜靜地走來,就像一個幽靈在飄移,而不是人在行走,他悲泣著,我聽到他低聲說著:
“萬能的上帝啊!夠了!夠了!”
這就是他最後一句話。
這是不是這個人發自內心的懺悔呢?
我心慌意亂,衝進圖書室,跑上樓梯,爬上平台,到了小艇邊。我從入口走進小艇中,兩個同伴早已等候在裏邊了。
“快走!快走!”我叫道。
“立刻就走!”尼德·蘭答道。
諾第留斯號的船身鋼板上有一個孔,小艇上也有個孔,中間有一根螺釘串在一起。尼德·蘭手拿一把鉗子,開始往下鬆那個仍扣得緊緊的螺釘。
船內突然發出響聲,好像有人在彼此呼喊。發生什麼事了?難道我們被發覺了?
尼德·蘭往我手中塞了一把匕首。
“不用怕!”我輕聲說,“我知道該怎麼去死!”
尼德·蘭突然停下了手頭的活。我們聽到船內重複叫喊著一句令人恐怖的話:
“北冰洋大風暴!北冰洋大風暴!”
北冰洋大風暴!我們是處在挪威沿岸的危險海域中了。就在我們的小艇將獲得自由時,諾第留斯號難道要被卷入這個大漩渦中了嗎?
大家都知道,漲潮時,費羅哀群島和羅夫丹群島之間的海水,會以雷霆萬鈞之勢洶湧而出,它們到此形成任何船隻也無法逃脫的漩渦。四麵八方的滔天巨浪齊聚於此,形成這個被恰當地叫做“海洋肚臍”的深淵,它能將15公裏遠的物體吸過來,不僅船隻,甚至鯨魚、北極熊,都會被毫不例外地吞噬。
諾第留斯號無意中——或有意地——被尼摩船長駛到了這無底深淵的附近,它在作螺旋狀前進,而且越轉圈子越小,小艇也被它帶著,被迅速地卷入!
“要盡全力堅持,”尼德·蘭說,“再把螺栓擰緊,隻要不脫離諾第留斯號,我們可能還有機會……”
他一句話未說完,就聽嗄吧一聲,螺釘斷了,脫離了巢窩的小艇,像投石機打出的一塊石頭一樣,飛快地拋入了大漩渦中。
我的頭撞在一根鐵柱上,在如此猛烈的撞擊下,我想不昏迷也不行了,於是就失去了知覺……
當我蘇醒時,發現正躺在羅夫丹群島上一個漁民的家中。我的兩個夥伴平安無事地坐在我床前。經過這次九死一生的劫難,我們無比激動地擁抱在一起。
在挪威等候汽船的兩個月時間裏,我又重溫了一遍這次刺激驚險的紀事。
這是我的親身經曆,沒有什麼遺漏的事實,也沒有什麼誇大的情節。我完全有權利和理由,來講述在不到10個月行程兩萬裏的海底旅行,描述我在太平洋、印度洋、紅海、地中海、大西洋以及南北兩極海域中發現的無數奇觀!
然而,諾第留斯號怎樣了?它逃過了那次北冰洋大風暴嗎?尼摩船長是否還在人世?是否仍在海底繼續他那可怕的複仇行動?
我真希望這艘強大的潛水艇能征服那些海洋最可怕的風暴,繼續生活在它的海洋領地中。但願尼摩船長心中所有的仇恨都已經平息了,使他能繼續和平地在海洋探索,盡管他的行動如此神秘,但同時他也是令人崇敬的傑出學者。
因此,對於6000年前《傳道書》所提出的一個問題:那最深的深淵,誰能最終測透?
現在,世上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的隻有兩個人——那就是尼摩船長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