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隨後垂下眼簾,點頭,“不錯,自那之後,她便夜夜出現。時而落於門外,輕輕扣門。時而立於庭院,靜默而望。隻待小僧出現,便不再掩唇,急急靠近。”
“初時,小僧以為她是有心嚇唬,本不予理會。可後來寺廟中漸漸有煩擾之聲,小僧便想著是否能問問她是何心事未遂,也好替她了卻塵緣,化形而去。卻不想……”
斷塵又轉了轉念珠,輕輕地皺了皺俊朗的眉頭,明慧念了聲“阿彌陀佛”。
便聽斷塵繼續道,“不想,她卻手不能寫口不能言,方丈也曾為她念過超度經,卻讓她流下了血淚。”
難怪偌大的一個南山寺,連一個不知是精怪還是女鬼的異體都處理不了了。
雲兮兮了然,那女子被超度竟流出血淚,出家人以慈悲為懷,定不會再強行為難,是以便任由那女子夜夜出沒這禪房之外,引得外界一片議論之聲。
笑了笑,點頭,“我知曉了,不知方丈可否借我一間禪房,我稍作準備,待晚間那女子現身時,再行淨除之術?”
明慧倒是有些意外雲兮兮沒有問更多,譬如那異鬼緣何隻纏著斷塵,又譬如她緣何流下血淚。
然而,雲兮兮隻是淡笑淺望過來,通身的從容,讓明慧不由想起多年前,那個名冠天下卻隱身匿跡的男人。
起身,“居士,請隨貧僧來。”
雲兮兮彎唇,朝斷塵點點頭,便跟了過去。
斷塵送到門口,看那邊清幽的鵝暖蜿蜒小道上,春光自樹枝縫隙斑駁地落在少女的臉上肩上,和風掠起她的一抹額發,露出一片光潔的額頭。
垂了垂眸,轉動手裏紅木古樸的念珠。
……
南山寺有專門提供給香客住宿的禪房,因著此時並不是年下節日,來上香問佛的香客也並沒有多少,隻在北邊的院子裏,住了幾個靜心讀書的書生。
雲兮兮在東邊最僻靜的禪房歇下,等明慧離開後,便大喇喇地打了個哈欠。
神情困頓地在軟榻上軟成一團,像個白綿綿的大團子,一動不動。
足足安靜了一刻鍾有餘,直到門口躥過一隻撲蝴蝶的虎紋小貓兒。
軟榻上的團子才懶洋洋地坐直,揉了揉眼睛,起身,翻開桌上的小布包。
這包正是她昨天後來從狐狸那裏搶回來的。
看官問小狐狸有沒有被雲兮兮宰了做圍脖?當然是沒有。
小道姑拎著那狐狸本來是準備‘痛下殺手’的,結果一轉眼,就看到後頭一個狐狸窩裏,四五隻奶狐狸,正對著她‘吱呀吱呀’地叫。
手一軟,把包裹裏除了地瓜幹的所有肉幹餅子,全都給了出去。
一臉惺忪地翻開包裹,找出朱砂筆和空白的符紙,對著筆頭哈了哈氣,剛坐下。
“小師姐,你可看到我家的大虎了麼?”奶聲奶氣的娃娃音。
雲兮兮轉臉,便瞧見一個不過三四歲的小光頭,扶著門框站在門口,眨巴著黑澄黑澄的大眼睛。
一身青灰色沙彌衫,脖子上還掛著一串佛珠。
白白淨淨,虎頭虎腦。
不由失笑,放下東西湊過去,“小和尚,我可不是你的師姐哦。”
小光頭歪了歪腦袋,“可是明師叔說,漂亮的女子都要叫姐姐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