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台階下停住,一個漂亮的小丫頭,先從那馬車上跳下來,然後笑嘻嘻地對裏頭說,“祖奶奶,您慢點,我扶著您。”
書生一看到那丫頭就瞪大了眼,“哇!這個小姑娘生得實在標誌,竟然跟小紅像了七八分!莫不是小紅家裏的姐妹?沒聽她說過……”
話音未落,馬車裏,眾人簇擁著,小心地扶下一個身穿百福對襟外衫的老婦人。
雲兮兮忽而若有所察地低頭,看了眼腰間桃木牌上的書生。
卻見他,僵直地看著那剛剛下車,通身富貴的老婦人,一動不動。
老婦人麵目和善,雖是上了年紀,可也能看出,年輕的時候,是個極其標誌的美人兒。
她和藹地對著身旁俏生生的活潑小丫頭笑了笑,“女孩子家,要文靜一些才是。”
小丫頭吐了吐舌頭,卻一抬眼,看到門口的雲兮兮。
好奇地問:“咦?這是誰啊?”
老婦人也看過來,雲兮兮看到她,鼻頭渾圓有肉,兩顴長大而豐,乃是積善之人的麵相。
笑了笑,還沒說話,旁邊的門房說道,“乃是上門求見的。”
“嗯?”
小丫頭笑了,“莫不是又是哪個家裏敗落了,來求著祖奶奶幫一把的?”
她的語氣裏並沒有擠兌不屑,反而像是玩笑嬉鬧。
老婦人拍了一下她,似是嗔怪,卻更顯寵溺,“莫要胡說。”然後又看向雲兮兮,“孩子是從哪裏來的?莫要害怕,隻管說來。”
雲兮兮一笑,將手裏那裝著香脂的盒子遞了過去,聲音輕緩低柔地說道,“受朋友所托,來看一看故人。”
桃木牌上,書生的鬼魂,忽然不可遏製地輕輕顫抖起來。
老婦人接過盒子,起先是愣了下,可當她打開盒子,看到裏頭的東西時,一下子便愣住了。
旁邊的奴仆家人瞧見,以為她有什麼不好,連忙扶住,“祖奶奶(老夫人),您沒事吧?”
有人對雲兮兮怒目而視。
老婦人卻擺了擺手,抬起微紅的眼睛,看向雲兮兮,聲音微顫地問:“你是受……何人所托?”
雲兮兮笑了笑,說了一個名字,“張澤芳。”
這一回,老婦人沒有再像之前那般失態,而是,長久長久地沉默之後,啞聲道,“你隨我來。”
老夫人帶雲兮兮來到的,是一座肅穆而沉靜的祠堂。
祠堂裏,卻隻供了兩個牌位。
一個,寫著亡夫王端之靈位。另一個,上頭隻有簡單的三個字,與雲兮兮在那座荒廢了很多的年破碑上,看到的一樣。
老夫人分別給兩個牌位上了香,然後擦了擦濕潤的眼角,對雲兮兮溫和一笑。
“那一年,我是真的想跟了他去了。”
她的嗓音有些顫抖,似乎是時隔多年,再次回想往事,令她心緒起伏,又似乎是,往事亡人,終究是不能提及的傷,回望過去,心扉疼痛。
“澤芳故去的那一年,其實我母親正想將我許給隔壁一個官老爺做小妾。當時澤芳病重,我不敢與他說起,直到他故去,那官老爺都已經讓人來通知,準備擇日就抬我進門了。我當時就想,如此苟且活著,不如就隨澤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