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微明,幾十架日機飛臨羅店上空,開始瘋狂地轟炸,日軍的重炮也向著鎮內和鎮外的中國陣地猛烈轟擊。一時間,早已是斷牆殘壁的古鎮再次經受戰火的肆虐,爆炸掀起的煙塵氣浪、飛沙走石籠罩全鎮,熊熊的烈火到處燃燒。持續不斷的爆炸聲震得中國官兵們的耳朵嗡嗡直響,神經都快要繃斷了。密集的轟炸使張一鳴的指揮所也沒能躲過,一發炮彈穿過屋頂落在房裏,屋頂瓦片四濺,屋內塵土飛揚,幸運的是炮彈是顆啞彈,沒有爆炸。他拍拍身上的塵土,鎮定自若地說:“看來,天佑我張一鳴不死,讓我跟小日本決戰到底。”
轟炸一直持續到中午。駐守的中國軍隊傷亡慘重,最可憐的是一些新兵,連敵人的影子還沒有見著,空懷了殺敵壯誌,一槍未放就死在了敵人的炮火下,連名字都不曾留下。日軍對羅店的轟擊是毀滅性的,小鎮幾乎成了焦土,到處可見血肉模糊的斷肢,殘缺不全的屍體。張一鳴咬牙切齒,心裏清楚自己部隊的戰鬥力已經被大大減弱了。
轟炸結束後,日本的陸軍開始對羅店發起猛烈的攻擊。512團防守的江宅是日軍攻擊的重點,派出了重兵對它大舉進攻。黑壓壓如蝗蟲一般的日軍,在飛機、坦克、大炮的掩護下,端著明晃晃上了刺刀的步槍,向著中國軍隊的一線陣地發起了攻擊。
隱蔽壕裏,呂德賢命令:“沒有我的號令,誰也不許開槍!”
十幾輛日軍的坦克排成戰鬥陣型,一麵吐著火舌,一麵向前移動。2000米,1500米,1000米,坦克的轟鳴聲越來越響,戰壕裏的中國士兵已經能夠感覺到土地的震動了。呂德賢嘶啞著嗓子喊道:“迫擊炮,給我狠狠地炸!”
“咚咚咚!”大小口徑的迫擊炮同時發射,憤怒的炮彈騰空而起,像連珠炮一樣準確地落進了敵群。日軍一陣混亂,但在揮舞著指揮刀的軍官督促下,依然跟著坦克繼續前進。
很快,張一鳴撥給512團的一門平射炮也響了,一顆炮彈擊中了最前麵的坦克,它震動了一下,繼續向前移動。
“娘的!”炮手咒罵了一句,重新調整角度瞄準,“轟!”這次準確地擊中了坦克的塔基,它癱成了一堆廢鐵。
但是,一門平射炮無法在短時間內炸毀十幾輛坦克,等到炮手炸掉三輛的時候,日軍已經衝到離前沿陣地還有100多米了,呂德賢大叫道:“弟兄們,瞄準敵人的步兵,打!”
早已等得心急的官兵們開火了,輕重機槍、步槍密集地向著敵人射擊,沒有掩蔽的日軍步兵倒下了一片,剩下的躲在坦克後麵一麵前進,一麵射擊。眼看著敵人的坦克越來越近,呂德賢吼了一聲:“敢死隊!”
立刻,一個個胸前掛著集束手榴彈,抱著炸藥包的灰色勇士躍出戰壕,貓著腰飛快地朝著坦克撲過去。日本人發現了他們,步兵拚命地射擊,坦克上的機槍也開始了掃射。雖然犧牲很大,還是有一些隊員躲過了敵人的射擊,奮不顧身地衝到了目標前。
“轟——”一輛坦克爆炸了。一個躲在彈坑裏的敢死隊員等坦克開近的時候,不顧自己被擊中的危險,猛地站起身,接連甩出兩捆手榴彈,有一捆正好炸中了它的彈藥艙,在刺耳的爆炸聲中,坦克成了一個火球。但這名隊員也隨即被敵人的機槍掃中,成了一個血人。
“轟——”又是一聲巨響,一個匍匐前進的隊員把炸藥包塞進了坦克的履帶裏。坦克劇烈地搖晃了一陣,不動了。
一輛坦克前,一個身上掛滿手榴彈的敢死隊員快要靠近的時候,被躲在坦克後麵的步兵發現了,幾支三八式步槍同時向他射擊,他中彈倒地,在地上滾了幾下,不動了。當坦克隆隆地開近時,他突然就地一滾,滾到了履帶下,同時拉響了胸前的手榴彈——
“轟!轟——”又有兩名中國士兵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同敵人的鋼鐵堡壘同歸於盡了。
這是一個悲壯的場麵,缺乏先進武器抗擊敵人現代化裝備的中國軍人,用自己的生命顯示了一個民族不屈的精神。
這一批敢死隊員,沒有一個活著回來,全部壯烈殉國。
“打,給我狠狠地打!”目睹著這一切的呂德賢,瞪著血紅的雙眼,悲憤地對著身邊的機槍手大聲吼道。
其實,不用他喊叫,機槍手早已是眼睛發紅,青筋畢露,咬牙切齒地對著失去了坦克保護的日本步兵,死死地瞄準射擊。所有的輕重機槍向著敵人噴射了出複仇的火舌。慘叫聲中,一個個剛才還耀武揚威的鬼子倒在了地上,有的就此不動,有的則痛苦地哭喊、掙紮。
中國軍隊的陣地前,屍橫遍地,血流成河。日本步兵向浪潮一樣地拚命往前湧,依然無法突破中國守軍的防線,終於扔下一片屍體後退了。
15分鍾後,敵人的飛機又來了。因為知道中國軍隊沒有防空火炮,敵機肆無忌憚地進行俯衝轟炸,低空掃射,整個戰場仿佛成了它們演習的舞台。飛機剛走,敵人的大隊騎兵出現了,嗷嗷亂叫的鬼子,拍著馬湧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