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了西力城中的幾段激戰後,福克斯停了一下,原本無力的臉上忽然泛起了由衷的笑容。
“盡管我在冬季與她相遇,但她卻像是陽光那樣祛除了我心中的嚴寒。”
萬神星上有一個令人歎為觀止的奇觀,便是那四個季節轉變的日子,前一天的空氣中往往還帶著夏日窒息的炎熱,在一夜秋風的洗禮後,街道上將鋪滿火紅的落葉,花壇裏含苞待放的白菊花也會在那一刻開得無比燦爛,持續整個秋天。
秋天持續的時間和另外三個季節持續時間一樣,都是三個月,到了每年的十月九日,漫天的雪花便覆蓋在落葉上,它們同樣在一夜之間創造出一個純白色的美麗世界。
人們將脫下繽紛的節日服裝,換作暖和的大衣。
一旦到了冬天,西力城內的所有水道都會因為寒冷而凍結,屆時,冰麵上將會成為人們最愛的遊樂場,他們總是在厚冰上鑿開一個小洞並且放下魚鉤,在這個河魚暫時東遷的日子裏,即便是新手也可以收獲滿滿一桶的魚。
溜冰當然是一項不可或缺的事情。
隻有西力河這條西力城的主幹道在“暖爐裝置”的保護下能夠保持暢通,河麵上的活動同樣豐富多彩。
福克斯並沒有任何參與其中的心情,從8號開始他就穿上了一件有帽子的大皮草。
這件衣服是他在富人的垃圾箱裏翻出來的,他冒著雙手被凍僵的危險將那件衣服稍微洗幹淨,暫且套在身上,同時,他用一個破碎的麵具遮住自己的臉,隱藏自己的身份。
福克斯生活在不會再有人胡亂闖進來的陰影中,他覺得孤立無援的自己在這個寒冷的世界中隻能是這樣活著——寂靜無聲,無人問津,然後悄然消散。
雪花從天上飄落,伴隨著冷風打在這件不屬於福克斯的衣服上。
福克斯一直在擁擠的人群中穿行,他身體逐漸變得虛弱,被彈片刺傷的腰部一直隱隱作痛,到最後幹脆變得麻木。
他也曾祈求那莫名其妙的能量能夠給予他溫暖,但很快他便放棄了這種想法。
福克斯強忍著寒冷與身心上的創傷,他不想被人看見他虛弱得倒在地上的樣子,畢竟騎士團和自己被詆毀的名聲還沒挽回。
萬一他倒下,搞不好當他醒來的時候,子彈剛剛好從他腦袋上穿過並且開了一個大洞了。
他把手插進裏麵那件衣服的口袋裏剛剛掏出一大遝的皺巴巴的小麵值鈔票,當然,還有幾分錢硬幣,正準備數一下,一個穿著單薄的瘦男人從他的身邊飛快地跑過,還“順手”拿了他所剩無多的錢。
福克斯本來想借這個機會發泄自己心中的無奈和憤怒,但是想想自己仍然背著的鐵棍淮山上後來鑲嵌的一個騎士團團徽,他就知道自己應該把自己有的這些交給更有需要的人——就像他把自己的命運交給這個國家一樣。
而且他現在也沒有力氣打人了。
漫無目的的行走讓虛弱的福克斯不得不坐下來。
他就這樣在街邊的座椅上坐下,此時此刻他的內心寒冷得就像是隔壁河道上的堅冰。
福克斯抬起頭環顧四周,卻發現這裏正是前幾天戰鬥過的那個地方——邊城旅館。
他的心情仿佛從一塊堅冰變成了放置在液態氮中的金剛石,來到這裏,有許多不該回憶起來的痛苦又一下子回到了腦海裏。
他瞥了一眼空蕩蕩的街道,想起那些曾經躺在自己麵前的戰士,眼眶中的淚尚未溢出便幾進凝結。
但是福克斯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猛地站起來,連紅燈也不看就衝過馬路對麵,嚇得一輛駛來的汽車差點撞上路燈柱。
和他想的一樣,馬路對麵那個舞台依然很熱鬧,而那個純潔的女孩依然坐在那裏,用那雙纖細的手演奏著擺在那兒的公共鋼琴,福克斯湊過去,雖然沒有暖氣或是一把火,但是他卻感受到一股由心的溫暖。
是的,在這麼多天生不如死地行走過後,福克斯終於又能聽到那熟悉的鋼琴聲了。
這一次,她演奏的曲調依然是讓人心情舒暢,福克斯聽了一會兒之後,忍不住穿過三層的人,來到舞台圍欄邊上。
他繼續靜靜地聽著,這些音樂讓福克斯陰冷的內心照進了一縷陽光。
漸漸地,福克斯似乎已經再一次陶醉了。
入夜後,西力城會變得更加寒冷,特別是每個黃昏吹起特級狂風前的預示總是會令人神色緊張,最後一曲剛剛開始的時候,人們匆匆從口袋裏丟出十來塊錢,接著便匆匆地走上歸家的路途。
福克斯是個例外,當所有人都走了個精光之後,他依然像是一尊雕像一樣佇立在原地,聽她彈奏最後一曲的最後一次高潮。
當最後一個音符結束的時候,她不忘站起來向街道鞠個躬,這個時候,她聽到了幾聲無力的零碎掌聲,原來,福克斯還站在那裏,他的麵具下帶著真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