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藍從昏迷中醒來時,鼻子上插著輸氧管,手腕上紮著輸液針頭,觸目所及到處都是白色,床頭櫃上有鮮花有果籃,情知自己還是進了醫院。
環顧四周,這還是個單間病房。抬眼一看,身邊有局長,還有兩名穿便衣的人,一臉吃官飯獨有的城府氣。看他醒了,局長點點頭,敷衍了事地慰問幾句,介紹道:“這兩位都是省裏的領導,跟你了解點情況,你有什麼說什麼,啊。”
局長說完,幹咳一聲,站起來對那兩人點頭哈腰地致敬了一下走了,祁藍閉上眼睛,知道床前隻剩下那兩名便衣。
他聽見一個輕柔的聲音道:“祁隊長,上級委派我們向你了解一點情況,你們李局長知道,你隻管有什麼說什麼。”
祁藍睜開眼,麵前這兩人一個瘦小些,三十上下,相貌俊秀,臉色蠟黃。一個偏胖,五十左右,眼皮厚重,下巴前凸。身材瘦小的那個黃臉在說話,笑眯眯的看著很溫和:“我姓葉,這位是呂處長。祁隊長,問幾個事兒,啊,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就是核實一下。”
祁藍道:“嗯。”他嘴唇粘連,聲音沉悶,姓葉的起身到床頭暖瓶裏給他倒了半杯水遞過去,微笑著道:“於南望,你認得吧。”
祁藍點點頭:“認識。”
“能說說是怎麼認識的嗎?”
祁藍看了姓葉的一眼,姓葉的眉宇間有一道懸針紋,讓這個人看起來很有幾分老謀深算。祁藍道:“之前有一起殺人案,局裏懷疑於南望可能是凶手下一個行凶對象,對他進行了一段時間監控保護,我當時是組長。”
“能說說具體情況嗎?”
“於南望遭遇過一次綁架,劫匪一直沒抓住。過不久當時跟他一起遭遇綁架的司機被殺害拋屍了,根據掌握的線索我們懷疑是一起報複行為,具體原因還在調查。”
“於南望自己有沒有懷疑對象?”
祁藍眯起眼睛,隱隱不安,這兩個人絕不是警察,是吃官府飯的不假,卻不像公幹。祁藍的目光從姓葉的臉上落到姓呂的臉上,又落到兩人手上。都是文人的手,指甲修得整齊,潔淨,姓呂的指間有墨痕,這年月還堅持手書的人不多,有可能是簽字時弄上的。
他們真實的來意是什麼呢?
祁藍沉吟一秒鍾道:“調查了幾次,他都說日常生意往來的對象太多,競爭對手也非常多,很難懷疑某一個人。”
姓呂的看了一眼姓葉的,姓葉的繼續問:“據說他還和另外兩起殺人案有關?”
祁藍正色道:“其中一起經調查,確信是因性癖好引起的意外事件。另外一起殺人案裏凶犯使用於南望出售的車子當做作案地點。”
“他認識死者嗎?”
“認識。”
“他對此有什麼看法?”
“於南望認為這件事和殺他司機的人可能有關係,特地使用他以前的車當做作案工具,指向性很強。但到底是誰,我們仍然沒有查出頭緒。”
“那於南望有沒有提過為什麼有人要殺那個服務生呢?”姓葉的望著祁藍,臉黃,瞳仁卻特別黑,祁藍搖頭,“於南望提過他給的小費多,那個服務生對他特別殷勤,一來二去的恐怕是得罪了什麼人,是誰就不清楚了。”
“那祁隊長怎麼看?”姓葉的目光澄澈,問題一個接一個。
“我們隻能根據線索追查,從目前線索中查不到太多有效信息。”
“我們在調查中有充分證據證明鳳凰台涉嫌黃賭毒,祁隊長,你們不會連這點信息都沒掌握吧。”姓葉的開始不客氣了,祁藍鎮定自若:“確實有色/情服務,可惜被害人死無對證,於南望不承認,我們不能刑訊/逼供。”
姓呂的和姓葉的對視一眼,均感覺祁藍說話太過滴水不漏,要不是半點不知內情,就是內情知道太多。姓呂的咳嗽一聲道:“祁隊長,局裏指派你去北京學習,怎麼沒去學校報到,又是怎麼受的傷呢?”
祁藍沉默一秒鍾道:“火車上遇到賊,追著賊下了車,被團夥打了。”
“就是說這些賊在半路上打完你,還特地把你送回海東市,並且交給你的同事白還歌?聽說是他送你來的醫院。”姓呂的不說則已,一說就是致命處。
祁藍沉默,姓葉的起身給他杯子裏加水:“喝口水,喝口水。於南望牽涉的案子不小,是他的問題,他躲不掉,不是他的問題,也絕不會冤枉他。祁隊長,你得相信組織一定有能力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啊,哈哈,祁隊長不要有顧慮,放心說。”
祁藍喝了一口水,眼睛往窗外看,姓呂的道:“祁隊長,於南望是這個案子裏比較關鍵的人物,希望你對組織說實話,說真話。我來之前看過你的許多英雄事跡,非常佩服,非常可敬可歎,這是一個人的豐碑呀祁隊長,辦大案要案是挑戰,也是機遇,年輕人,有機遇不能錯過,對吧。”說著,輕拍祁藍胳膊,目光無比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