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風懸掛在屋頂上,悄悄地偷走那些悲傷的淚水。
卡爾哭得幾乎要斷氣。他從沒想過離別的日子來得這樣快,為什麼一定要是他呢?
埃德加等他哭夠了,冰涼的指尖抹掉那尚未落下的淚水,悄悄地說,“離天亮還有一點時間,換件衣服跟我一起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卡爾怔怔地凝視著他。
雪花落在埃德加光潔的肌膚上卻沒有融化,而身後是泛起微弱橙光的雲層。
“我找到了你的朋友,但出於這樣那樣的原因,他不能跟我過來。”埃德加的額頭抵著卡爾的,“我現在就帶你去見他。”
“他……他還好嗎?”卡爾不敢去想埃德加口中的“原因”究竟是什麼——是死了還是……無論哪種他都恐懼於麵對。
“說老實話不太好,”埃德加歎了口氣,“但是他在等你。”
托德在等他。這句話無疑給他打了一針強心劑,卡爾咽下心頭沉甸甸的憂慮和恐懼,“那……那你等等我,我給爸爸留張字條,然後我來找你。”
他的頭還是很暈,哭泣甚至加重了這一症狀,可是對於托德那份無言的責任令他強行按捺下身體的不適,跌跌撞撞地換上厚外套,再下樓把媽媽的結婚戒指連同一張歪歪扭扭的字條一起壓在了餐桌上——他希望爸爸能看到又一點都不希望,做完了這一切,他悄悄地從大門離開。
“這是……”
他的媽媽坐在花園的木頭椅子上。
她就像一朵沉睡的白玫瑰,終於又回到了家,卻再也不會睜開眼睛。
不會融化的白雪落在她的身上,讓她看起來就像童話裏的冰雪女王。
淚水再度湧上眼眶,卡爾扶住了手邊上的牆壁,否則他會因為悲痛而摔倒。就在他將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刻,有人將他攔腰抱起。
他靠著那沒有絲毫溫度的懷抱,許多的不安都逐漸沉澱下來,就好像許多年前他就曾知道這一事實。
“摟著我的脖子,我帶你去見你的朋友。”埃德加的手掌覆蓋在他的眼睛上,他的意識漸漸沉浸到黑暗裏。
半夢半醒之間,他聽到耳邊急速掠過的風聲。
“我們……我們這是要去哪?”
他,還有埃德加,就像是傳說中的生物,遊離在這靜謐美麗卻滿是鮮血的小鎮邊緣。
直到太陽升起來以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屬於他們的。
飛翔。卡爾隱約地意識到他們此刻是在飛翔。穿過雲,穿過風,穿過寒冷還有孤獨。
飛翔的感覺是這樣好,好似他是以此為生一樣。
說不清在黑暗中疾馳了多久,埃德加停下了步伐,將他放在軟軟的墊子上。
“到了,睜開眼睛吧。”
卡爾睜開眼睛,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這裏是威格爾森大街39號,但和他記憶裏的那個又有點不一樣,至少他記憶的那個不會有柔軟的針織靠墊和長絨毛地毯。
“你……你對你家做了什麼?”卡爾結結巴巴地問,“上次我來……這裏不是這樣的。”
明明也沒有多出什麼誇張的東西,但這裏的客廳不再荒蕪又空曠。
“他被我關在二樓的房間裏。”
埃德加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牽著他的手上樓梯,“你需要做好最壞的準備。因為他被那家夥變成了吸血鬼,嗯,對,不完整的初擁。出於兩個原因我沒有立刻殺掉他,一是你的請求,二是他看起來好像還能交流,但你要記住我說過的話,黑暗生物都是天生的騙子,也許你認識的那個托德·克羅夫特已經死了,留下來的是個新生的怪物。”
縱使是已經有所準備,聽到埃德加這樣說,卡爾也難以克製內心的悲傷。
“我……我相信托德。”他用隻有自己能聽清的音量說道。他已經失去了媽媽,不能再失去托德了。
“希望如此。”吸血鬼超常敏弱的五感讓埃德加聽見他在說什麼,“所以我帶你來見他。留心,卡爾,你是最熟悉托德·克羅夫特的那個人,你必須時刻謹慎地分辨他是否在撒謊,如果他撒謊了又是出於怎麼樣的目的?是朋友間善意的謊言還是吸血鬼為了捕獵不擇手段的謊言。”
他領著卡爾來到二樓靠右的那間房門外,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開門。
門上用銀粉畫著潦草的符號,卡爾盯著自己的腳尖,沉默不說話。他知道埃德加說得對,但是……他還是覺得很難受。
他的朋友變成了另一種生物,也許他再也不會是他記憶裏的托德……就算這樣他也想要繼續和裏麵的那個吸血鬼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