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的莫裏森家,卡爾和埃德加在爐火邊上說著話。
桌上堆滿了這段時間收到的各類傳單和報紙,冷掉的三明治——莫裏森先生擔心黛西醒來後肚子餓特意留下的——卡爾一眼就看到了擺在最上麵的那份宣傳手冊。
上麵用誇張的字體描述了吸血鬼的罪惡行徑:上到那個血腥的夜晚,下到某個老太太丟了她相依為命的貓,這些事情全都被推到了吸血鬼的頭上。卡爾沒忍住手指抵著嘴唇笑了起來,然後看到下麵的幾行小字,無外乎又是描述主教大人有多麼仁慈,願意向那些不信教的人提供聖水,使得他們在未來的某日能夠幸免於難。
小鎮早已不再安全,從前些日子男人們自發組建的巡邏部隊和每家每戶天黑後就緊閉的大門上就能看出來。
“吸血鬼害怕聖水嗎?”卡爾將手中的小冊子扔到一旁,隨意地伸了個懶腰。
其實他不太在意問題的答案,畢竟他都快要能把《黑暗生物概論》中有關吸血鬼的那幾頁背誦下來。
——吸血鬼厭惡聖潔屬性,但聖水無法對它們造成本質上的傷害。
埃德加將針管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似乎是認出了其中的某幾種成分,眉頭緊緊擰在了一起。
“怎麼了?”卡爾收斂起笑容,“這究竟是什麼?”
雖然他一直壓抑著自己的心情,但無論是誰,被注射了成分不明的液體都會感到恐慌。
也許是致命的病菌,也許隻是普通惡作劇——結合黛西的反應來看後者不太可能,他不害怕自己會死,就害怕自己會失去對身體的控製權,傷害到身旁的吸血鬼。
他對吸血鬼感情在一個非常危險的邊緣:最初他以為自己隻是把吸血鬼當成朋友、長輩來看,可後來,他漸漸發現自己對吸血鬼抱有隱秘的、不可言說的愛戀。
“不,沒什麼。”埃德加搖搖頭,“應該是我想多了。”
話是這樣說,吸血鬼臉上的憂慮並未減少分毫,甚至還加重了幾分。
察覺到吸血鬼在說話的卡爾張了張嘴,硬是把原本的質疑咽了下去,故作輕鬆地說:“真的是這樣嗎?”
埃德加坐在他的身邊,“那家夥教會了我煉金術,”他的聲音裏透著不易察覺的懷念,“但是我在這種事情上可能沒什麼天分,一直都沒辦法做得像他一樣好。”
從未聽埃德加講過這些事的卡爾輕聲問:“那家夥?”
“伊格納茨·杜勒斯。”
“噢。”
卡爾沉默下來。
“我和他曾經……”埃德加停頓了一下,“應該算是朋友。”最終他還是這樣定義了自己和仇敵過去的關係。
“那你現在為什麼要殺了他?”卡爾有些猶豫,因為他不確定埃德加是否會告訴自己,告訴自己有關他過去的秘密。
埃德加冰冷的身體被爐火烤得暖融融的,都有些像人類了。
卡爾大著膽子靠在他的肩膀上,“如果你不願意說的話……”
“我們因為相近的理念走到一起。後來我發現我要的東西和他其實並不相同,我就決定離開他。他背叛了我,我也背叛了他。我把他的秘密出賣給了獵魔人,他……他設計了一個陷阱,導致我落到了另一夥遊俠獵人手中,被當成稀有的商品轉手,直到最後,我被賣給某個臭名昭著的施法者團體。”
埃德加的語氣十分平靜,可這些內容聽得卡爾心驚肉跳。
他想起自己那個模糊的夢境,想起石床上那團爛肉般的東西,想起那雙冷得嚇人的藍眼睛和參差不齊的金發。
遲來的痛楚襲擊了他的心髒,他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你……落到了破曉手裏,對嗎?”
“你想起來了。”
埃德加並未正麵回答他的問題。
“吸血鬼行走在月光之下。”卡爾重複著自己見到吸血鬼第一眼時腦海裏浮現的句子,“就像人類行走在日光下。”
埃德加眼中凝結著近似於溫柔的情感,他看著自己的男孩,“沒想到你還記得這個。”
“我記得。”卡爾深呼吸,克製著自己胸腔中湧動的情感,不要讓那股可怕的力量趁著他動搖的時機冒頭,“我一直記得。”
“我也記得。”
埃德加伸出一隻手,“你第一次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隻有這麼一點大,我們朝夕相處,差不多有一年——大概是這麼久,我那會對時間的流逝已經不太敏感了——在某次你問我從哪來來以後,我告訴你,我來自外麵的時間,然後你又問我什麼是外麵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