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雷聲從遙遠的天際滾滾而來,帶著霹靂橫行的轟鳴之勢,在男子頭頂炸開,一個接一個。漸黑的蒼穹閃爍著白光,像是將天空劈開了一刀傷口,那白色,是它的鮮血。
可是如此雷霆卻絲毫沒有影響樹下那個舉著酒壺往自己喉嚨裏狠灌酒液的那個男子,他的身邊已經橫七豎八地躺了許多酒壺,連那玄色的長袍前襟上,都暗了一層深色,迷離著哀傷。
所有的記憶所有的影像全都鋪天席地地卷來。
第一次見麵,第一次對話,第一次她睜著讓他驚豔的雙眸怯怯地看著他,卻在下一刻笑著拉著他那時還不大的雙手,脆生生的問:“聽說你叫漠天離?那我以後叫你阿漠好不好?”
阿漠……阿漠……
他冰冷了十年的心在那一刻裂了一條小縫,他告訴自己,就貪戀那麼一會兒。十年了,從來沒有溫暖過,為了完成他的使命十年來他過著煉獄一般人狗不如的生活,所以,他告訴自己,就貪戀那麼一小會兒……
就那一會兒,讓他記住有個人曾經帶著最燦爛的笑容,清脆的喊他“阿漠”……好不好?
那些芙蓉帳暖,那些縱情擁抱的日子,他以為自己隻是做戲,隻是為了取得她的信任然後一步步按照計劃滅了那卿氏皇族。可誰知道,戲做久了,原來真的會入戲?!
到底,他第一次將她擁入懷裏的時候,那心痛是否是真?
到底,他第一次將她華裳褪盡的時候,那心顫是否是假?
他重建鳳儀宮將整個皇宮栽滿桐花盛寵容妃甚至讓容妃懷有他的子嗣,可是每個午夜夢回時那滿心滿肺的空曠,那每個深夜龍欽宮裏無數次的失眠徘徊,那每年桐花初開時鳳儀宮中昏天暗地的大醉,到底,又究竟為何?!
他告訴自己不愛她,從一開始她就是個棋子他隻是在利用她,所以大婚那夜,他可以將匕首冷冷刺進她的胸膛!
可是,誰來告訴他,這整整三年,一千多個日夜,那個失了靈魂失了自我失了所有念想的那具行屍走肉,又是誰?
今天,這具行屍走肉知道,原來,他不僅殺了她,還殺了“他(她)”!
他甚至不敢去想,那個孩子,會是個男孩還是女孩。他的容兒一定曾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幻想著將來孩子出生後的樣子。
若是男孩,教他習武,像他爹一樣,有著絕世武功。
若是女孩,給她關愛,像她娘一樣,有著最愛的人。
可是,是他,是他毀了這一切,是他!
“嘩啦——”
天空又劃過一個響雷,接著就有大雨瓢潑而下,整個山林都陷入一片茫茫雨霧之中,朦朧的散發著憂傷。而離漠天離不遠處的大樹上,兩個黑衣人看著那個已經喝得不省人事的男子,臉上全是焦急。
“怎麼辦,主子再這樣下去,不死也得丟掉半條命?”其中一人說道。
“跟了主子這麼多年,他什麼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遇到這樣的事情,他難免心情鬱悶,要疏解一下。可是這大雨天的,天也黑了,我們的身份,注定不能將主子正大光明地送回去,再這樣下去……”另一人開始犯愁。
“糟糕!”第一人沒有理那個人的話語,他愕然看著不遠處大樹下的漠天離,驚呼道:“不好,主子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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