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姑在床上聽得明明白白,即立起身來說道:“我見表叔為人正經,哪知如禽獸一般,把我姑娘誹謗,欺人太甚!嫂嫂,你今既然甘休,我做姑娘的今日活不成了。與滄海拚這一命罷。”
安人一發著急道:“女兒,雖然表叔胡亂說的,女兒看我分上,不要與他計較罷。”
月姑道:“你說得倒好。女兒端端的坐在房中,怎麼請表叔來把脈,說下此無根無枝的話?豈不急殺了人!叫我一生怎有麵目見人?”
安人隻好勸住月姑樹春。隻見小桃假做慌張,氣喘籲籲,走至書房,見沈員外正與何滄海對酌,即大聲說:“不好了!何相公,快快打點逃走,方保得性命。”
何滄海不知緣故,心中大驚,員外忙問說:“何事如此慌忙?”
小桃便把何滄海說小姐是假的,姑娘身懷六甲,安人向二位小姐說知,二位小姐聞得此言,一時性如烈火,執了壁上寶劍,一直要與何表叔拚命。安人正在那裏勸的不住,我家小姐說,若還道他是男人打扮的,可傳齊了四鄰八社,脫下小衣,看個明白。月姑說要把寶劍剖開肚子與諸人觀盾,若有懷孕血結便罷,若然無者,人命關天,未知何表叔如何主張?安人嚇得呆了,所以差丫頭來報知。員外驚得失色,向何滄海道:“賢弟如今弄出事來,張金定與女兒二人性子原是不好,如今冤枉了她們二人,免不得又要賭氣。”
何滄海手腳忙亂,立起身來,把手一拱道:“弟與哥哥日後再會了。”
員外問道:“賢弟要往哪裏去?”
何滄海道:“弟暫別回家。”
員外道:“既如此,且慢些,盤纏行李,也不曾拿。”
何滄海也不回頭,一溜煙竟自出門而去。因聽小桃之言,心中懼怕,故不及收拾行李盤纏,一頭走,一頭想道:“我看張金定宛似男子模樣,月姑娘確實有孕在身,他不聽我之話,反來怪我多言,此時且要見個明白。”
即時連夜回家而去。再說員外當下向小桃說:“你去勸二位小姐,道原來是何相公多嘴,如今他已去了,丟開便了,不要吵鬧。被人知道,把作笑談。又說我還不肯全信的,男人怎生扮得女人?”
正在說得,忽見安人同了姑嫂二人一齊而來,員外連忙向樹春道:“媳婦,天色已晚了,出來何幹?”
又對月姑道:“女兒,你身體不健,還不回房去靜養才是。”
樹春道:“公公,媳婦是男扮女妝,故此來與他辨看,如今表叔哪裏去了?”
月姑亦說道:“爹爹,女兒不肖已經懷胎,所以今日出來請問表叔懷胎幾個月了。”
員外忙賠下笑臉把手亂搖道:“媳婦,女兒,表叔這些言語,都是放屁的話,他已自覺無顏,行李也不曾拿,盤纏也不曾帶,連夜走了。你二人不必怒氣,看我之麵,萬事丟開,休要生嗔。小桃快些服侍二位小姐回房中去罷。”
小桃即向樹春月姑二人道:“那個老烏龜已走了,員外安人如此相勸,裏麵去罷。”
樹春方才同小姐回房。小桃將房門閉好笑道:“小姐,真正好笑,那何滄海正在書房同員外吃酒,我走進去說了此話,他驚得麵如土色,一直就走。連酒也顧不得吃了!行李鋪蓋也不及帶了。”
樹春暗暗歡喜,月姑道:“雖然表叔逃走,那時你我在房中,終非久長之計,幾乎弄出禍來。為今之計,莫若暫時分開,方能保得無事。”
樹春道:“小生若要回去,總得姊丈那邊前來相接,怎好自己主張回去?”
小桃說:“你在此幹係非小,真不妥當,待我明日到家,說大爺意念回家,幾次欲歸,猶如雲山陰隔一般,不敢自專。張相公聽了,必然放轎子抬大爺回家。”
月姑道:“此計果妙,你若回去,相公大娘跟前,須要把此事包瞞,不可泄漏。”
小桃應說曉得,此夜閑文休提。再說張永林那日回家,曉得樹春改扮代嫁之事,日日在家與柳氏賭氣,隻待打點接樹春回來;恰好小桃走入中堂,見過柳大娘,說:“大爺吩咐沈相公病已好了,他在沈家,行坐甚不安穩,時刻防備,恐怕露出機關的事來。故此差我來與大娘說知,快些打點接大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