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柳興又向小姐道:“我家大爺現在哪裏?”
月姑指道:“就在那間房裏。”
恰好印然禪師來到,柳興便要相邀印然一同入內看視樹春。印然道:“我是出家之人,這個所在,不便久坐。我先去山塘等候便了。”
說著而去。柳興即入房,見樹春後放聲大哭。樹春把手亂搖,叫他不要哭。外邊趙二娘叫月姑說道:“我是個寡婦之家,看這些人多是不三不四的,如何是好?況且男女混雜,你我麵上有何光彩!”
月姑聽見此話,心下躊躇。以我看來,觀繼母之意,此處實在難做靠山,不如隨了眾姐妹一同到山西去罷。即應說母親打發女兒,女兒也不敢強祝翻身入內,將些言與眾姐妹議諭,隻聽得柴君亮高聲大叫:“你們快些打點回去罷。”
柳興馱了樹春,柴君亮與趙二娘作別。三人出了後門先行,月姑說道:“妹妹若與姐姐們同去,還少一套衣巾,如何是好?”
小桃道:“不妨,待我就去備置。”
少刻買了一套衣巾靴子,急急回來。月姑即時穿戴起來,卻也沒有什麼收拾,隻得拜別了趙二娘,說幾句分別之話,大家出了茶坊,下船商議。恐怕柴君亮再來打聽,便吩咐船家,隨時開船而去。那印然要領樹春前去醫治,在著半塘之上聽候。少刻柳興馱了樹春,與柴君亮四人,一並雇下船隻,往前而進。未知此去何方,以後再敘。先說方治忠自從買了昭容之後,見她相貌非凡,將來必有福分,所以不敢待做下人,認為繼女。不覺到京,複了聖命,官封原職。惟昭容每日不能寬懷,一來想著父親去世,老母在家,無人侍養;二來柳濤犯罪在監,不知何日可伸此冤?時常暗中流淚。又畫了一幅圖像,掛在房中,焚香禮拜。即日正拜之間,不期夫人偶然入內看見,昭容一時收之不及。夫人問道:“女兒這是怎麼?”
昭容推辭不了,即將前情細細說了一遍。夫人聽見此言,心裏想道:“若說柳樹春濟困扶危,乃是仁德之人,何故一時錯了主意,行凶殺死花子林?隻是人命重大,恐難救得。”
又恐昭容日夜煩惱,生下病來,隻得與方爺相議。方爺說道:“人命關天,案情重大,怎好擺布?”
即與刑部求情,刑部不肯允從,昭容聞知,更加苦懷。不敢號啕而哭,惟在房中暗泣。天天煩惱,刻刻心焦。聞得王城外有一天齊神廟,十分威靈,欲往祈禱。即稟告了爹娘,方爺夫婦見她如此煩惱,隻得遂她之意,不忍責她。昭容乘頂小轎,家人使女跟後麵,竟往天齊神廟而來。
到了山門,下轎入內,使女點上香燭,昭容跪下訴道:“念信女馬昭容,在嘉興秀州地居祝隻為父親有難在監,無奈賣身救父。蒙恩人柳樹春當珠相贈銀兩,得全父親之命。不知誰人殺死花瓊,誣陷恩人,現在囹圄之中,性命在於旦夕。信女無門搭救,惟伏大帝威靈顯赫,洞察實情,提出羅網之人。”
拜了又哭,珠淚淋漓。天色已晚,隻得回衙。再說天齊大帝,原是有靈之尊,況昭容後來是皇後之位,見她真心拜祈,即刻查明善惡簿,殺死花瓊乃是宋文采,後日自有報應。便差神將趙玄壇,明日引領東宮太子到此,使他夫婦相逢。
次日馬昭容又來天齊廟,仍然如舊哭拜帝前。卻好東宮太子扮成民人,出郊遊玩,帶了一名小監,亦扮做百姓模樣。正行之間,隻見一時呼呼風聲,飛沙走石。太子心驚,欲走回頭,見一隻黑虎猙獰,張牙舞爪,向前咆哮而來。二人嚇得手腳忙亂。若說太子後有九五之尊,豈無百靈相助?黑虎那一畜類,焉敢相嚇太子麼?隻因趙天君領遵天齊大帝旨意,遣令黑虎,使他得見昭容之麵。因此黑虎追趕而來,小監馱太子逃走。到了天齊廟,那虎忽然不見。小監將太子放下,四處觀看,全無蹤跡。但見一個少年女子,穿著素衣,在天齊大帝麵前哭拜。兩個家人立在廊下,旁邊隨兩個丫環,那丫環見外邊有人觀看,叫道:“小姐再不要拜,回去罷。”
太子聞言,挨身而進,近前一看,果然好一位女子。真乃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容。心中大悅,即問說:“小娘子你是哪裏來的?有何冤屈事情,拜告天尊?竟像癡呆一般!”
兩個丫環喝道:“快走開去,我們方府裏小姐,來拜佛扶持的。誰叫你前來管賬?”
太子道:“我聽見哭聲慘傷,故此動問!說個情由,或者可以排難解紛,亦未可知。”
昭容聽見此言,回頭一看,見是一個白麵書生,相貌非凡,料必不是等閑之人。或者能救得他,亦未可知?便將樹春之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太子安慰道:“若說此事,容易得極!小娘子不要傷悲,柳濤與我相知好友,離別多年,不想他弄出這般事來。直到今日方才曉得,待我救他無事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