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他抱怨之時,大師兄已經將釘住那屍體的幾根鐵釘取了出來,隻見他口中輕催咒語,那屍體單腿單手忽地就從棺材裏蹦了出來,穩穩地立在墳邊,一動不動。而他在棺材裏因為方才掙紮而掉落的一隻手、一條腿也跟著或是爬或是蹦地從棺材裏出來了。
這屍體站起之時,元四方發覺對方的體格竟是頗為魁梧,垂首不動之間,也自有一股令人懾服的氣質,隻是對方身上那散發出的惡臭也是令人不得不服,自他跟隨師父修行至今,也見過不少屍身,卻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具臭得讓人不可忍受的屍體。
看見眾位師弟都選好了自己的材料,身為大師兄的青年道長這才朗聲說道:“啟程回去吧。”
元四回頭看了眼單腿站在自己身後的那具屍體,捏了捏鼻子,念起跟隨咒,趕緊跟上了眾位師兄的腳步。
黝黑的樹林中,隻見前麵一群布冠道服的道人們有說有笑地在前帶路,而他們後麵則跟了一群步履踉蹌,渾身散發著屍臭的屍體,而在群屍之中,一具單腿蹦躂著的屍體捧了一隻手臂以及一條斷腿落在了最後。
靜世觀修在山巔,從山腳到靜世觀一共有九百多階石梯,元四師兄弟幾人走在後麵壓陣,不時清點一遍那群步履蹣跚著走在前麵的屍體,畢竟要是半路弄丟一個這樣的怪物,那可就擾民了。
其他的屍體手足俱全,尚能緩慢而穩當地行進,唯獨元四選定的那具單腿的屍體每蹦一階都會不由自主地左右搖晃,而他身上開始腐敗潰爛的肌肉和從中溢出的屍水也因為他身體的不斷搖晃而斷斷續續地掉落了一路。
不小心踩到石階上那滑膩膩、散發著惡臭的腐肉屍水的混合物時,元四捂起了鼻子,心裏一陣惡心,他忽然後悔自己為什麼那麼懶,就算自己不喜歡驅屍養屍之術,也不該就拿這個殘次品來充數。
就在他後悔不迭之時,身邊的一位師兄忽然驚呼了起來:“小心,快閃開,要滾下來了!”
“啊?”
元四猛一抬頭,雙目赫然圓睜,隻見那具體格魁梧的斷腿屍體終於因為重心不穩倒在地下,順著梯子朝他們滾了過來。
大師兄一見這情景,趕緊對元四喝道:“快念咒讓他自己爬起來!”
“爬起來?念……念什麼咒來著!”
慌亂之下,元四竟連平日無比熟悉的起身咒都忘記了,他看見那屍體骨碌骨碌地朝他們滾來,生怕被撞倒摔下山去。說話間,元四猛地一個騰躍,堪堪躲過了那翻滾下來的屍體,複又穩穩站住。
看見元四一把閃開,他身邊的其他幾位師兄也自然側身一躲,隻見那屍體一路往下滾去,直到腦袋猛地撞上道旁供人休息的石桌時才停下不動。
“呼……好險!”
元四頗為尷尬地擦了把汗,這才發現幾位師兄都冷冷地瞪著自己,他心知自己誤了事,急忙對那具貼上了屬於自己的驅屍符的屍體念起了咒語。
這一次元四的咒語倒是沒有念錯,那屍體也很快掙紮著又單腿站了起來,隻不過當他站起之時,明亮的月色之下,眾人都看到他的頭畸形地往左歪著,因為之前這屍身已是腐壞嚴重,所以導致骨肉亦隨之朽壞,以至於對方受了這麼一記猛撞,竟連腦袋都撞歪了。
元四隻聽過歪脖子樹,卻沒聽過歪脖子屍,一看這家夥這副又臭又醜的樣子,頓覺心煩。
然而讓他更為煩惱的還在後麵,就在他泄氣地認為這具屍體大概是所有養屍道人手中最糟的一具之時,那屍體的脖子竟還在繼續往左歪,最後在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斷裂聲之後,他的頭終於從脖子上斷開,落在地上圍著依舊站立著的殘軀滾了三圈。
“大師兄……”元四眼見這一幕的發生,可憐兮兮望向了站在上麵的師兄。
“人屍之間也講緣分,亡者不可輕易褻瀆,否則必遭天譴!既然是你自己選的他,那你就得自己擔負起照養他的責任,我們先上去等你!”對元四恨鐵不成鋼的大師兄咬咬牙,終於下定決心要給元四點教訓,帶了其餘幾個師弟繼續往山上而去。
明亮的月光照亮了眼前這具血肉模糊、散發著重重惡臭的屍體,元四看見對方從棺材裏出來後就被折騰成這殘破不堪的樣子,心底對這無名的亡者倒還是有那麼些愧疚。
對方死都死得那麼慘了,死後還被自己整得缺胳膊斷腿的,要是魂魄沒去輪回的話……那豈不是恨死自己?
雖然見多了死人和鬼魄,但是元四還是怕惡鬼的,他打了個響指,那具屍體又開始緩緩地往上跳去,而他自己則半跪在那顆掉落的頭顱麵前,假惺惺地說道:“這位大哥,有怪莫怪,我也是為了降妖伏魔才借用你的屍體的,要怪就去怪那個硬要逼我修煉養屍之術的老頭子吧!”
說完話,元四小心地捧起了那顆頭發散亂、血汙覆麵、一截白森森的頸骨露在外麵的頭顱。
說起來,他還不知道這具屍體到底長什麼樣呢,之前盡看到對方臉上的血汙了。
借著月光,元四好奇地拂開了對方散亂的發絲,在看到那張血汙遍布的麵龐時,他不覺一驚。
那張臉上瞪著一雙充滿了怒意的血紅雙目,看上去就像是在怨恨責怪自己為什麼讓他斷手斷腳還斷頭。
“竟是死不瞑目啊……”元四喃喃地念著,抬手撫到那雙充滿了不甘的眼上,替他闔上了眼簾。
接著元四又看到對方半張的唇間有什麼東西在月下閃耀了一下,他好奇地將手指伸進了對方的嘴裏,果然從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玉佩。
爬了隻蛆蟲的玉佩上染滿了血汙和屍水,元四彈掉了那隻可憎的蛆蟲,用袖子小心地擦了擦這塊看似價值不菲的玉佩,這才發現這枚碧玉中透著紫絮的玉佩中間雕刻了一個“月”字。
人死了,拿這麼好的玉佩也沒用了,元四狡黠地笑了笑,也顧不得這塊玉佩才從屍體的口中摸出來,立即悄悄地揣進了懷裏。
看著師兄們越走越遠,那連頭都沒有了的殘缺屍體仍在努力地往上蹦,元四也隻好脫了外袍將這顆頭顱包裹起來,緊趕慢趕地追了上去。
“刀皇,這麼晚了,你還沒有睡嗎?”
隱神殿外,已經接管了刀皇宮三年之久的林振道不慌不忙地走了起來,三年之前,這裏還是一個禁地。
問月孤刃臉色蒼白地站在窗邊,靜默無語,此時的他似乎比初到刀皇宮時要滄桑了些許。
聽見林振道過來了,他捂嘴輕咳了一聲,冷冷說道:“我說過,不要用那個名字叫我。”
“哈哈哈……刀皇宮總得有刀皇在才能叫刀皇宮,魏臨風死了這麼久,你又繼承了他的刀法,自然‘刀皇’這名字也該由你繼承,不然的話,外麵的人還不知會說些什麼呢。你說是不是,尊敬的刀皇?”
林振道邊笑邊走近了問月孤刃的身邊,他從後麵環抱住了對方勁瘦的腰,一隻手也緩緩地摸到對方的胯間。
“哼。”問月孤刃輕輕一哼,卻並未反抗,因為三年之前他便與林振道之間定下了一場契約交易,他以自己的身體交換對方幫他除掉魏臨風。
“也難怪當年魏臨風會對你如此著迷啊……你真的好美……”
林振道拈起問月孤刃一縷黑發,放在鼻下輕輕嗅了嗅,揉搓在對方下身的手也是不由自主地更為放肆。
這個漂亮冷傲的男人的確有一種讓人迷亂的魅力,林振道微微眯了眯眼,滿心愉悅。
“不要再提那個死人!”
問月孤刃嘶聲喘息著,被林振道的手褻玩得腰上一軟的他,不禁抬手扶住了麵前的窗欄。
三年過去了,雖然他與林振道聯手囚禁了魏臨風,用盡酷烈的手段終於逼對方交出了天下刀者無不想得到的《神刀譜》,最後更是在對方毫無利用價值之後將他殘忍地封入了棺中活埋。
但是魏臨風死了這麼多年,問月孤刃的內心裏卻難以嚐到真正的快樂。
如果可以,他真想堂堂正正地贏魏臨風一次,隻可惜……刀皇終究是如傳說一般的人物。
在魏臨風已然離世的這些年,問月孤刃如今卻無法徹底參悟《神刀譜》上的刀法,每每練到最後的關鍵處,他總是覺得心神離亂,不堪重負。
雖然世人皆尊稱這位傳承了魏臨風刀法的問月公子為新刀皇,但是問月孤刃自己知道,與魏臨風比起來,他始終不如。
這樣的差距,對一心怨恨魏臨風、一心想超越魏臨風的問月孤刃來說,何嚐不是恨事?
“問月,你還真是狠心啊,想當初魏臨風若不是為了救你,又怎麼會甘願試毒,更勿論落入陷阱任我們擺布?到最後,他更是將視作生命的《神刀譜》都交給了你來換取痛快一死,卻沒料到那時才是你肆無忌憚的報複真正的開始……說起來,你虧欠魏臨風的,並不比他虧欠你的少!”
林振道褪下褲子,又解了問月孤刃的衣衫,這才扶了**慢吞吞地抵到對方的**處。
他嘴角一勾,目光陰冷地看了看問月孤刃,下身一挺便慢慢插入了對方的體內。
“你閉嘴……我不想聽這些,魏臨風這個蠢人,活該有那樣的下場!”
問月孤刃反手撐住窗欄,緩緩咬緊了唇,他俊美的麵上一片蒼白,唯有兩腮氤氳著一抹病態的酡紅。
“我想魏臨風當年也是喜歡你這樣的倔強吧。”
林振道揚眉一笑,一邊挺動著下身,一邊欺身上前,將唇壓到了問月孤刃的唇上。
隨著對方得寸進尺地侵奪,問月孤刃亦在情欲中漸漸淪喪了神誌,他仰首望著窗外星河燦爛的天空,一股深深的倦意從他的體內蔓延了出來。
“吟楓,你身為大師兄,怎麼沒把你的小師弟看好?”
背脊筆直站在靜世觀三清殿中的大師兄陸吟楓一時難以向自己的師尊羽真人解釋為何一群人下山去養屍地“請”屍,小師弟元四卻沒有一同回來。
難道自己真要說出因為小師弟元四太過調皮,而導致所“請”的屍身上山途中便支離破碎,使元四不得不回頭去照顧嗎?要是真說出來的話,師尊那頓打小師弟又是逃不了了。
其他師兄弟看出大師兄有意為元四遮掩,當下也紛紛緘口,不便說出些什麼來。
“我們修行養屍之術,本已是極為禁忌的道法,你小師弟修行有限,你怎能丟下他和那種凶險的東西在一起?你們幾個還不趕快回頭去看看他到底怎麼耽擱了。”
羽真人到底還是對極有慧根的元四頗為青目,他輕輕一歎,乃是為了元四在擔心。
“師父不必擔心,元四那小子就要回來了!”
這時一直站在人群裏的二師兄有些忍不住了,他心道元四那家夥正把屍體當作玩偶一般玩得開心呢,還需要誰去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