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六年,出了兩件大事。
一件是天子大婚,迎娶左相女,這是廟堂事。
而另一件便是天劍門被血洗,始作俑者則是天劍門的首徒,如今是江湖通緝榜上第一名的謝鬆。
這是江湖事,也是整個故事的開始。
更深露重,一邊燈籠裏的火照亮了劍霞山莊的匾額,夜風一刮還打著晃。
看門的小童坐在門口靠著牆壁打盹,睡得正好的時候。突然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蹄聲,緊接著大門就被扣響。
小童嚇了一下,迷迷糊糊隔著門問:“誰啊?”
門剛開了一個縫,一股子血腥味就撲著麵過來了。一男子猛地撞開大門,抓著一把劍倒在了地上。
小童愣了一下,隨即扯著嗓子叫了人過來。
謝鬆的夢裏一片血色,同門的血濺在自己身上,似乎還溫熱著。耳邊是他們的哭喊,連著帶著火燃燒木材傳來的劈啪聲。
天劍門傳承三百年,終究是喪在了一把火裏。
“無須你報仇,隻要你好好活下去。”師父說給自己的最後一句話,將天劍門掌門劍和生的希望一起留給了自己。
後山的溪水被血染紅,帶著謝鬆到了山腳之下。
搖搖晃晃站起,謝鬆竟不知這天下之大,何處為家。
一碗帶著溫熱的茶澆在了謝鬆的臉上,他一下驚醒,從床上坐了起來。自覺去摸自己放在枕邊的劍,卻是空空如也。
“別找了,劍在我這裏。”一邊傳來一個聲音,謝鬆轉頭看去,這才發現床邊有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
明明才是初秋,他身上的衣服便已經帶上了風毛,似墨黑發被隨意紮在腦後。眉頭正皺著看向自己。
而自己尋找著的那把長嘯劍,正被他身後的丫鬟抱在懷裏。
輪椅上的少年手上捏著一封信還有一個玉佩,皺眉說:“祖母給你的?”
“是。”謝鬆點頭,他的目光控製不住往長嘯劍身上去,正想問能否將劍還回的時候,卻聽見這少年輕笑了一聲。
“你知不知道你在這裏會給我添多少麻煩?”
謝鬆看向他抱拳道:“陸莊主放心,謝某不會在此久留。”
“你知道我?”陸沉璧道。
謝鬆看了他的輪椅一眼,低聲道:“劍霞山莊陸莊主,久仰大名。”
“怕不是久仰,是久厭吧。”陸沉璧揉了揉自己的額角,又道:“祖母在外也是愛管閑事,什麼東西都撿回來。”
他看謝鬆一眼,見他目下青黑胡子拉碴,揮揮手讓婢女將那柄劍放在了桌子上。
“祖母說回來的時候定要見著你,倒請謝大俠好好住下,休息兩日。”陸沉璧加重了請那個字,又看了謝鬆一眼,便讓婢女推著自己回去休息。
謝鬆見他要走,立即道:“謝某待在此定會添上許多麻煩,還是……”
陸沉璧停了下來,轉頭說:“你這麻煩不請自來,便是你不想添麻煩,這也添上了。況且我祖母有了吩咐,謝大俠還是好好休息著吧。我劍霞山莊還不怕這點麻煩。”
陸沉璧回了房,接著便又有下麵的人報了消息上來,基本上都同外麵傳的一樣。謝鬆因為掌門之位屠殺同門,放了一把火將天劍門燒了個精光,自己拿著那柄掌門劍跑了。
陸沉璧坐在榻上,讓婢女給他按著腿,手上的書翻了一頁,懶散問:“還有呢?”
跪在地上的探子道:“沒有了。”
“我要是想知道這點東西,還用得著叫你們去查,搬個凳子找個茶樓一坐,我能聽出五個說法來。”
陸沉璧說著將手上的書一扔:“繼續查,這次是老太太的意思,你們看著辦吧。”
探子應了一聲,又道:“不過屬下去的時候,發現天劍門弟子的劍都斷了。”
“都斷了?”
“是,都斷了。”
陸沉璧手上摩挲了著書麵,沉默了一陣,便讓探子先下去了。
在那客房裏休息了兩日,謝鬆又將自己好好洗漱了一番,這才覺得自己是活了過來。連著之前混混沌沌四處藏身的日子更覺得像是夢一場。
等休息好了,謝鬆自然是要來見主人家道謝的。
他在陸沉璧書房外麵等了一陣,丫鬟們說莊主正在處理事情,待會再見他。
一邊的婢女給謝鬆上了茶,然後小聲道:“莊主脾氣不好,不喜歡別人站著同他說話,待會還請謝大俠擔待些。”
謝鬆點點頭,道了聲謝。
又過了一會,有人喚了一聲,旁邊的小丫頭便引著謝鬆過去。
陸沉璧還是前兩日見過的那副樣子,頭發散散得紮在一邊,身上的袍子倒是從那件鵝黃的換成了寶藍色的一件,顯得他皮膚更加白了。
他歪在榻上,見謝鬆進來了,便抬抬下巴道:“坐吧。”
謝鬆在圓凳上坐下,手上的那柄劍放在了桌麵上,一抬眼便看陸沉璧盯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