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陸沉璧提高聲音喚了她一聲,又蹲下伏在她膝上軟聲道:“祖母不要再說這樣的話,孫兒聽了心裏難受。”
陸老太太笑了一聲,搖頭道:“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何必如此呢?”但她見陸沉璧垂著頭又不說話了,便歎氣道:“是祖母糊塗了,淨說些糊塗話。”說著摸了摸陸沉璧的頭,又道:“我一生無子,能得你這樣一個孫兒侍奉,已經是老天爺垂憐。”
“如若不是老太太,六兒同霜姐早便死在路邊,怕是屍身也早就被野狗啃食幹淨了。”陸沉璧說道。
陸老夫人將他扶起來,在自己身邊坐下道:“不許說這些生啊死的,也不知忌諱。”
“明明是老太太先說的。”陸沉璧道。
陸老夫人拍拍他手,搖頭道:“且不論這些,我現在倒是後悔一時衝動收留了謝鬆。”
“為何?”陸沉璧問。
“陶飛光一事總是讓我心中不安,你的腿當年便是被人用蠱毒所害。如今又從陶庭身上找出了蠱蟲,說不得當日他瘋癲之時殺子便是被那蠱蟲所控。”
陸沉璧回想了那日情景,疑惑道:“那蠱蟲不也是陶飛光所為?這點他並未說清嗎?”
“他說他並不知曉此事,我問他為何要將棺木打開,他說是隻想看看他父親而已。”
“說謊!”陸沉璧立即道。
怎的會有人莫名將父親的棺材打開來看,況且陶飛光同他父親感情並非親厚,怎麼會生出這種心來。定是他知道蠱蟲的存在,怕被人發現才打開棺材查看才是。
他心裏思量著,便想著等謝鬆再與他說上一說。
陸婉安撫他幾句,溫聲道:“你且放心,小梅已經回去查這件事了,事關她南疆遺族,她定不會掉以輕心遺漏了什麼。”說著又伸手在陸沉璧膝蓋了摸了摸道:“最好這次能將你膝蓋裏的蠱蟲全部拔除,每年用藥下去,也是傷身。”
“梅夫人能用藥在冬日壓製蠱蟲,讓我能下地行走,已經是萬分幸運。實在不敢奢求太多,祖母也是,一切順其自然便好了。”陸沉璧道。
老太太將那張寫著名字的紙拿了過來,遞到陸沉璧麵前:“且先不說這些掃興的話了,我們先瞧瞧這些,給你挑個好字才是。”
謝鬆今日一早起來,先去陸沉璧房裏放了糖,而後將自己衣服和麵上的麵具都換了才小心從側門溜了出去。
他懷裏揣著那包陶飛光給自己的藥,想著找一個藥鋪的大夫看一看裏麵究竟是些什麼東西。
那藥包被他打開,將裏麵的藥材都分成了許多份,到時候隻去一處尋問一種便是。但他想得周全,卻未料到這京中藥鋪並未藥材種類那樣多。
問清了一些,但卻也都是些常見的藥物。已經是快正午時候,謝鬆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的一串藥包,心中有些墜墜。
若是陸沉璧知道自己無事買這麼多藥回來,定要生疑。自己這樣早些出來便是想避開陸沉璧問自己同陶飛光說了什麼。
思來想去,謝鬆準備將藥隨便掛在一家門口便是,撿到的人自行處理便好了。他這樣想著便提步沿著路往前走。
正想著剩下的藥材要如何查驗,便聽見背後一陣馬蹄聲,他連忙往牆邊躲閃,便聽見後麵路人的驚呼聲。
一隊人馬從路上打馬而過,謝鬆眼睛從他們身邊掃過,因著跟在陸沉璧身邊這些日子,對著人身上穿著的衣服布料也算有了些了解。
正當他想著這是誰家紈絝的時候,便聽見背後路人的罵聲不斷,其間左相不斷被提起,謝鬆回頭看他們一眼,想要多聽一些。
記得劍霞山莊現在倒是和這麼些權貴打交道,自己若是知道多一些,想來日後同陸沉璧出去也是有用的。
可是沒等他聽上幾句,背後人的議論又提到了克死妻子全家的右相。謝鬆不明所以,正準備湊近一些聽,那群人便散了,隻留謝鬆站在牆邊撓了撓頭,麵上尷尬之色難掩。
他帶著買的藥左拐右拐,眼見著附近沒人,便順手掛在了一家人門口,快步走了。謝鬆心跳得有些快,心裏不停默念著那些藥材的名字,拐彎時候一不留神險些撞上了人。
那人帶著鬥笠麵具,謝鬆隻是一瞥,便道:“對不起。”腳步匆匆便往陸府的方向走去,那人一直沒有說話,隻是等謝鬆轉過拐角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他還站在那裏,似是看著自己。
奇了怪了,謝鬆心裏想著,本想直接回去,卻還是繞了幾圈,還在路邊買了碗餛飩吃了才往陸府後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