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的瓶中插了幾支梅花,剛剛挑掉白發的陸老太太伸手擺了擺,正欲說話,便聽見身邊坐著的美婦人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陸婉望著梅三娘問。
梅夫人將手上端著的茶杯放下,瓷茶杯磕得一響,她衝著陸婉笑道道:“自然是笑你,也有因為兒孫事發愁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每每見著我都要說上自家的孩子懂事。”
陸婉挑眉道:“沉璧是向來都懂事,隻是這件事情上同我鬧了別扭。”
梅三娘見她麵色又沉了下來,便也收起了調笑的心思,隻柔聲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你管那麼多做什麼,等到他們大些了,自然曉得你的苦心。”
說罷她見陸婉還是皺著眉,又伸手過去拍拍她的手腕,笑說道:“瞧瞧,明明是你自己帶回來的人,按理說是知根知底的,怎麼現下這麼放心不下。”
“裏麵彎彎繞繞你怎麼曉得。”陸婉歎了聲氣,便聽見外麵的丫鬟道莊主過來了。
謝鬆一進門的時候,便感覺到有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推著陸沉璧的輪椅並未抬頭。
“現下才過來,叫長輩好等。”陸老太太瞥了謝鬆一眼,便皺著眉瞧著陸沉璧道。
陸沉璧剛準備告罪,便聽見梅三娘笑道:“這麼說他做什麼,過年時候憊懶些也無關係。”說罷又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道:“來,沉璧坐我身邊來,叫我好好瞧瞧你。”
“怎麼無雙不在?”陸沉璧從輪椅上站起來,依言坐在了她身邊。
梅三娘握著陸沉璧的手腕替他把了把脈,溫聲道:“過兩日不是要進宮嗎?我叫他去準備東西了。”
“他都與您說了?”陸沉璧問道。
陸婉點了點頭,道:“他都與我們說了,你待會便給右相去個帖子,這件事越早解決的好。九兒一日不接回來,你五奶奶便一日不安心。”
陸沉璧應了一聲,見老太太和梅夫人麵上都一副平靜,想了想還是道:“那國師怕不是什麼普通人,此行前去怕是諸多危險,祖母還是……”
“你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陸婉打斷他的話,看著旁邊的謝鬆又道:“聽著你同那國師打過了交道,且同我們說說,他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謝鬆忙道:“那人帶著黑兜帽並未露出過自己的樣子。”
難得陸老太太有事相問,謝鬆自然將自己知道的東西都說了一遍,隻是省去了有關韓舟的部分。
梅三娘聽罷默了一會,問道:“你說那人雖然手是年輕人模樣,但是聲音蒼老?”
謝鬆點頭。陸沉璧見她沉思模樣,忙問:“夫人可是從前見過這種情況?”
“如若是聲音蒼老嘶啞,便有可能是從前受過傷。可你又說這國師是先帝在世時便入宮了,假若這其中國師並未換過人,這原因倒是叫人難說。”
梅夫人說罷又抬頭看了謝鬆幾眼,抬手朝他招了招說:“你這孩子站這麼遠做什麼,靠近些叫我瞧瞧。”
謝鬆一怔,便聽見旁邊的陸沉璧道:“他有什麼好看的?”
“連看一眼也舍不得,你這個小氣鬼。”梅三娘笑著說了一句,見著旁邊陸婉的麵色又沉了下來,又道:“瞧瞧,你祖母都不說話了,還不去說上兩句好聽話,叫她開心些。”
陸婉隻道:“倒也不需說什麼好聽話,隻要他懂事我便開心了。”
“沉璧一路來都懂事,你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要是無雙這麼大的時候能夠有他這麼聽話,我每夜睡覺也安心些。”
梅三娘話音剛落,房門便推開,梅無雙帶著一身寒氣從外麵進來,嘴裏還問道:“我怎得又不聽話了?”
“別的話聽不到,一說你不好便聽著聲就來了。”梅三娘見兒子回來嗔怪了一句,又問東西可準備妥帖了。
“都準備好了,隻等沉璧這裏了。”梅無雙應了一聲。
陸沉璧皺眉道:“但就算是我同侯奕遞了信過去,陛下也未必能允許。”
“你且先去準備,如若陛下不答應,我們再做謀劃。”梅三娘道。
陸沉璧依舊是皺眉默著,隻聽陸婉又道:“你隻管先去,後麵的事後麵再談。”
聽見陸老太太都如此說,陸沉璧才點了點頭,起身坐回了自己的輪椅上,叫謝鬆推著自己去書房。
“當真要如此去做?我怕那國師認出他們來,到時候又暗地裏動些手腳,將他們苗族的身份翻到陛下麵前去,到時候連著你都要受牽連。”
謝鬆推著陸沉璧走在廊上,壓低了聲音同他說道。但陸沉璧並未回他的話,隻是垂頭瞧著自己的腳尖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