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1 / 2)

等到謝鬆再醒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在客棧幹淨的床鋪上。他睜眼看著床頂,隱約還能聽見外麵韓舟同郎中說話的聲音。

過了一會說話的聲音遠了,謝鬆閉上了眼睛,他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想。似乎也沒有什麼能夠讓他再惦念。

他抬了抬手,摸到自己枕頭下麵,發現是壓著什麼東西。手指在上麵摩挲了兩下,便想起了那是什麼東西。

臨走時候謝鬆趁著陸沉璧睡覺的時候,將他的頭發剪了一小段下來,放在錦布做的小包裏,每日貼身帶著。

手指沿著錦布上的暗紋摩挲,突得想起那時候自己將裝著纏風的盒子放在床頭,還被他嫌棄了一頓。謝鬆笑了一聲,閉上眼在腦中想起陸沉璧的樣子,鬱結心口的那一點濁氣,慢慢散去。

還好遇見了他,讓自己心裏在這世間還有個牽念。總不叫自己在大仇得報之後,孑然一身在這世上生不對,死不起,整日混沌。

他閉眼躺了會,便聞到一股子藥味從外麵飄進來。韓舟端著藥走到他床邊,見他躺著的姿勢,便道:“醒了就起來吧。”

謝鬆睜開眼,淡淡道:“多謝你了。”

“天經地義的事情,什麼謝不謝的。”韓舟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看著謝鬆手上抓著那個錦包,淡淡道:“裏麵有兩個人的頭發才對。”

謝鬆端著藥一飲而盡,他將碗放下,緩聲道:“有他便足夠了。”

此後韓舟將大夫的囑咐說了一遍,叫他好生休息,別的事情有他打理,不必謝鬆費心。如此這般,謝鬆多休息了兩日,整日不是躺在床上抓著錦包發呆,就是看著窗外的山頭出神。

那日苻陶的屍首已經叫韓舟一把火燒掉,剩下的點骨灰也被收起。原本是想灑在山上的,謝鬆卻不同意,隻說不要讓這等人髒了天劍門的土,叫韓舟扔得遠遠。

後來找了個地方,趁著有風的時候揚了。謝鬆看在眼裏,心裏想著挫骨揚灰,自己也算是做了一半。

暗衛將天劍門山上的雜草除了一些,又聯係了些山下的工匠們,準備在從前天劍門的舊址上再建上座新的。謝鬆聽說的時候還以為是韓舟的意思,後麵晚上一問才知曉是之前陸沉璧吩咐過的。

“莊主說了,是建成新的樣子,還是照著以前模樣來,全聽您的意思。”暗衛站在謝鬆麵前說罷,便聽見他笑了一聲。

謝鬆:“他什麼時候吩咐你們的?”

“臨走的時候吩咐的。莊主還提醒說房子可以慢慢建不著急,但是人還是早些回去的好,往後多得是時間過來住。”

韓舟坐在一邊瞧著謝鬆笑,冷不丁出聲問:“你們莊主自己出錢,陸婉可曾知道?”

暗衛朝著韓舟道:“老太太自然是知道的,而且老太爺也是師傳天劍門。老太太還特意囑咐,叫我們看著工匠些,不可偷工減料。”

等著暗衛下去了,謝鬆便道:“明日祭奠師父們一番,我便啟程回去了。”他看向韓舟,似是在問是否與他一同回去。

“我同你去做什麼,是叫我坐高堂瞧你們兩個成親不成?”韓舟說罷,便見著謝鬆眉頭皺了起來。

他緩聲道:“如若是你願意,倒也無不可。師父他們離世,這世上我也隻有你這樣一個長輩了。”

房間裏一時安靜下來,韓舟看著謝鬆,心頭一時狂跳,但謝鬆也並未再多說什麼。韓舟雖然一時有些失落,但現下謝鬆已經在心裏將他當做了長輩,心裏又是一陣滿足。

他一生嗅過錦繡繁花,也見過風雪寒霜。隻是大起大落之後,才知平凡人家安穩過日的可貴。

第二日謝鬆在師父的衣冠塚前麵跪下,燃了香,又認真磕了兩個頭。他直起身看著那墓碑道:“師父,徒弟有了個很喜歡的人,今生都想護著他,也希望您能在天上也護著他些。隻是他腿腳不方便,這次不能同徒弟前來給您上香。下次我便帶著他一起來,他長得好看,人也聰明,您定會喜歡他的。”

謝鬆說罷又磕了個頭,直起身的時候眼睛又紅了起來,他輕聲道:“師父,他在家等著我呢,徒弟這就回去了。”

他從地上站起來,看著後麵師弟妹的墓。那碑上每一個人的名字,都是謝鬆親手寫在紙上,叫工匠師父連夜刻上去的。連現在墓前的祭品,也是謝鬆按著他們生前的喜好采買。

謝鬆眼神在每一個人的名字上滑過,他出聲道:“你們每個人喜歡什麼,師兄都記得。如若是買錯了,就給師兄托個夢,如若是喜歡,也給師兄托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