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在吧台前的一張轉椅上坐下,慢慢享受著燈光和音樂編織的夢境。他隨手翻看吧台上放的一本介紹雞尾酒的小冊子,光潔的紙張、炫麗的彩圖、精美的文字,每一頁都像是在述說一個靈與酒的故事:“情愛之花:有一種花,如果將它的汁液滴在一個熟睡的人的眼睛上,醒來後,他就會深深地迷戀第一眼看到的東西,那迷戀就像是行路人追索注入山穀的零落星光,舞者沉溺觸碰心弦的幽然琴音。這種花就叫做情愛之花。酒裏添加的忘憂草會讓你忘卻內心的悲傷,玫瑰花瓣會滌蕩你的心房,金酒催發的情欲會讓你忘記過往的一切,愛上醉後醒來第一眼見到的那個人。”
“惡魔契約:據說在時間和空間的某個縫隙,有一個神秘之地,連接著過去和未來,掌管著地獄和人間,如果你可以找到這個神秘的地方,就可以實現一個願望。隻是你必須簽下一份契約,出賣你擁有的某件東西,財富、學識、愛情、自由、靈魂、生命或是其他作為代價。這契約就叫做惡魔契約。酒入口的清甜會喚醒你沉睡的記憶,會激發你對未來的無限希冀,隻是你要小心朗姆酒雄烈的後勁,就像惡魔的反噬。”
“藍色珊瑚:傳說在深藍海底有一座古老的城市……”
……
吧台裏一男一女有兩個年輕人,大約二十出頭的樣子,男的架著金絲眼鏡,正低頭地給個橙子去皮。女的垂肩短發,右手踩著音樂的節奏輕敲桌麵,左手靈巧地擺弄著一根不鏽鋼的吧匙。見小羽進來,衝他招呼:“Hi,帥哥,第一次來嗎,喝點什麼,威士忌、白蘭地,還是要杯cocktail!”尖尖翹翹的鼻子兩邊有幾顆小雀斑在歡樂的跳舞。
吧台暗淡的燈光下,小羽依稀可見女孩那白淨修長,但卻算不上細膩的手指和手背上微微隆起的青筋。她手腕的骨骼較一般女孩粗大,手掌更厚實,紋理也更深些,顯然是經過較長時間的訓練。這雀斑女孩應該也是個調酒師吧,小羽想。自從看過薛陽華麗鋪張的花式調酒以後,他對調酒師的調酒秀便情有獨鍾了。回泗城以後,他還是忘不了在上海那段一醉不醒的日子,隻要有時間,就會和些朋友出來泡酒吧。每次去酒吧,他都會要上一杯雞尾酒,他總說:“先不管這酒的口感如何,調酒本身就是一件行為藝術品了!”除了看調酒師們調酒,他還會不自覺的留意調酒師們的手,就像每次看人彈鋼琴,也會盡量坐在前排,以便在享受音樂撞擊耳膜帶來的愉悅快感的同時,更好地欣賞到鋼琴師在琴鍵上輕盈舞蹈的雙手。
“那就來杯雞尾酒好了!”小羽將身子往左後方側了側說。略靠後一點的位置可以更好地觀賞到動作的整體性和流暢性。而坐在調酒師習慣手的一邊則更能清楚地領略到動作的妙處,看她似乎更為靈活的左手,小羽覺得她可能會更習慣於用左手調酒。
“想來杯什麼呢,藍色珊瑚,綠色幻想,激情海岸還是惡魔契約、情愛之花。惡魔契約和情愛之花是我們這裏獨有的!
“情愛之花?!”小羽想起剛才看過的“情愛之花”名字的來曆說明,笑道:“是不是喝過以後會迷戀第一眼見到的那個人呀!”
“對呀,它的妙處是能讓你忘掉昨日的悲傷,迷戀明天的陽光!”
這話說得小羽的心一陣抽搐,他又打量了一下這個表情和語氣裏全是陽光的女生,創出這款酒的人,應該會有比較沉重的回憶的吧。他想起薛陽,這個天才到像神一樣的家夥曾經說,要創出七款這世上其他酒吧裏喝不到的絕世雞尾酒送給老王作為這些年他白喝他的補償。在他認識薛陽的那段時間裏,他記得薛陽已經做出了五款,其中有一款酒叫做“宿世紅蓮”,酒的名字是薛陽根據自己曾經寫給京的一首歌的歌名改過來的,薛陽說,這款紅蓮酒特別的烈,最適合像他這種熊熊烈火一樣的男人,還說如果小羽真的有可以和京在一起的那一天,他就要在婚禮現場上調出一杯“宿世紅蓮”,作為他們的交杯酒。不過,話說到這裏,他又馬上補充了一句:“不過照我估計,你是沒什麼機會的!”氣得小羽真想一刀捅過去,將伊做特。
不過,那杯紅蓮酒的味道還真是讓人喝過一次就不會忘掉,甘甜的入口裏帶著一些微辣,就像他和京在一起的那段美好的時光,酒液沿著食管進入胃,再滲進血管,溫暖四肢百骸,當暖意走遍全身,卻又突然感到瞬間的空白與虛無,仿佛魂靈被突然抽離,天地混沌。再過一會,夾雜著酸甜苦辣各種味道的醉意像潮水一般鋪天蓋地的席卷過來,隻有方寸靈台卻還守著一片清明,仿佛有道白銀一樣燦爛光芒照著自己,光線裏,他看到京,彎眉輕挑,杏眼含春,就像一朵鬱金香花一樣衝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