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麥克萊施說藝術作品能引導人到真理,我想他挑選的一定是一些特定的藝術作品,但他的兒子也許並不能被引導。於是,麥克萊施實際上沒有更多的話可說了!因為這一點無法說服任何人。我想這可能是某種信號,表示我們現在正處於一個轉折點。我們正在轉過一個拐角,某種新事物正在發生,有了一些可以覺察到的差異——不是興味或專斷價值方麵的差異。這些差異是以經驗為根據發現的,它們是正在被發現的新事物,並由此產生各式各樣關於價值和教育的命題。

發現之一是人有高級需要,他有類似本能的需要,那是他的生物資質的一部分。例如,需要得到榮譽,需要受到尊敬,需要有自我發展的自由。高級需要的發現帶有各種革命的涵義。

發現之二是我對社會科學曾提出過的論點:許多人開始發現,物理主義的、機械論的模式是一種錯誤,它已經引導我們……到何處,到原子彈,到美妙的殺人技術,如在集中營中看到的;到艾希曼(納粹軍官,曾執行命令屠殺集中營裏成千上萬的猶太人)。我們是不能用實證主義哲學或科學駁倒艾希曼式的人物的,那是不可能的,直到他死他也不懂他錯在哪裏。就他而論,沒有什麼錯,他的任務完成得很漂亮。假如你忘掉目的和價值的話,他確實做得很漂亮。我要指出的是,專業科學和專業哲學就是奉獻給忘掉價值這種命題的,就是排除價值的。由此必然把社會引導到艾希曼、原子彈,或天知道到哪裏!

我認為,這種把好的方法(或才能)和內容(與目的)分割的傾向會引起這種危險。

對於弗洛伊德做出過的偉大發現,我們現在能夠有所添加。我們現在正在改正他的一個大錯誤理念——無意識僅僅是不合乎需要的惡,但無意識也含有創造歡樂、幸福、善和它自身的人的倫理和價值等等的根苗。我們現在發覺到,有健康無意識這種東西也如有不健康的無意識一樣。新心理學正在全力研究這一點。事實上存在主義的精神病學家和心理治療家正在把這種理解付諸實踐。各種新的療法也在實踐中。

因此,我們有一個好的意識和一個不好的意識,還有一個好的無意識和一個不好的無意識。而且,就某種非弗洛伊德的意義考慮,善是真實的。弗洛伊德之所以會犯錯,因為他受到自己的實證主義的局限。請不要忘記,弗洛伊德是一位物理主義、化學主義的科學家,他還是一位神經學家。他的一項白紙黑字的宣誓,曾表示要發展一種心理學能完全還原為物理學和化學的,這就是他獻身的目標。當然,他自己已證明他的觀點不能成立。

說到我宣稱我們已經發現的這一高級本性,問題在於我們對它做出怎樣的解釋?弗洛伊德式的解釋是還原論的,而且他把它解釋掉了。假如我是一個仁慈的人(這是一種反作用造作),為了掩蓋我要殺人的憤怒。從某種程度來看,這裏的殺人比仁慈是更基本的本性,仁慈是一種試圖遮醜、壓抑的方式,是一種防禦手段,隻是為了使我不致認識到這一個事實——是一個真正的謀殺者。假如我很慷慨,那是針對吝嗇的反作用造型,我在內裏是真正的吝嗇。這是一種非常奇特的說法。現在已很清楚,這在一定程度上是用未經證明的假定進行辯論。例如,他為什麼不說殺人是對愛他們的一種反作用造作?同樣,這也是可以說得通的一個結論,而且,事實上對於許多人來說,是更真確的。

但讓我回到主要的想法上來,回到科學中這一令人興奮的新發展、曆史中這一重要的新時刻上來。我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感覺,意識到我們正處在一股曆史潮流的中間。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是這樣的,如果再過150年,曆史學家對於我們的時代將說些什麼呢?什麼是真正重要的?什麼是正在進行著的?什麼是已經完成的?我相信,構成報刊大標題的許多東西已經完成了,隻要我們努力堅持下去,人類“生長的尖端”是現在正在成長並將在一二百年內繁榮昌盛起來的東西。曆史學家將談論這一運動是曆史的衝擊。而現在,如懷特海德曾指出的,當你得到一個新的模式時,一個新的範式時,當有了一種新的觀察方法,老的說法有了新的定義,現在意味著另外什麼東西時,你會突然得到一種啟示、一種豁然開朗的醒悟,你能以不同的方式看待事物。

例如,我所談論的新事物引起的後果之一是對弗洛伊德某一論點的直接否定,否定以經驗為根據的(非偽善的、或專斷的、或先驗的、或從願望出發的),否認在個人的需要和社會、文明的需要之間存在著一種必然的、內在固有的對立。事實恰好與此相反。我們現在已經知道有辦法設置條件使個人的需要變得和社會的需要協調一致而不是對立,使兩者為同樣的目的進行工作。我的這個觀點是一種以經驗為依據的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