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求認知有助緩解焦慮

如果我們的任務是獲取關於人的知識,那麼,傳統科學的概念和方法有哪些是適用的,哪些是不適用的?這些不適宜造成的後果是什麼?有什麼應該改善的?我們能提供什麼值得考慮並能經受檢驗的反建議?一般科學能從人的科學中得到什麼啟發?

科學起源於認識和理解(或解釋)的需要——認知需要。我曾列出各個方麵的證據說明我為什麼會覺得這些需要是類似本能的,因而能說明人性(不僅是人性)和種性特征。

在這裏,我試圖把出於焦慮的認知活動和那些沒有畏懼或正在克服畏懼因而可以稱為“健康的”認知活動區分開。換句話說,這些認知衝動似乎不是在畏懼條件下就是在勇氣條件下發揮作用的。但在不同條件下,這些衝動會有不同的特征。

當好奇、探索、運籌出於畏懼或焦慮的唆使時,主要目的可以看作是為了減輕焦慮。從行為上看,似乎是對研究對象或探索領域的性質有興趣。事實上,很可能是生物機體試圖使自己安靜下來和降低緊張、警惕和恐懼的一種努力。

此時此刻,未知的對象首先是一種引起焦慮的東西,而審察和探索行為則主要是為了解除“毒素”——使對象成為不可怕的東西。有些生物機體,一旦恢複了信心,可能接著進入對於對象本身的審察活動,而且完全出於一種對外界獨立存在的現實的好奇。另一些生物機體,在對象一旦解毒成為熟悉的東西而不再可怕時,當然也有可能完全喪失對它的興趣。那就是說,熟悉能導致不再注意和厭倦。

從現象學角度來考慮,這兩種好奇是彼此不同的。在臨床上和人格學上它們也是不同的。最後,在行為上它們的表現也不同,在幾種似人動物中以及人類中也是如此,如許多精巧的實驗所證明的。

就人的情況而言,這些論據迫使我們不得不提出另一個高於純好奇的概念。不同的學者曾談論過許多不同的需要——理解需要,意義需要,價值需要,對哲學或理論的需要,或對某種宗教或宇宙學的需要,或對某種解釋係統或法則係統的需要。這些向高級概念的初步的接近,一般涉及的是對秩序、結構、組織、抽象或簡化雜亂事實的需要。

經過對照比較可知,“好奇”一詞在多數場合可以解釋為對單一事實、單一對象,或充其量也隻是對有限的一組對象或情境或過程的集中注意,而不是對整個世界或它的巨大部分的注意。

這種理解需要,像它的先行的、強有力的認識需要一樣,也可以看作是這種需要自身的釋出和對行為的組織活動,目的在於減輕焦慮或滿足認識現實的非焦慮興趣。

在這兩種情況下,臨床的和人格學的經驗都表明,焦慮和畏懼一般都比認識現實性質的非人格興趣更強有力。在這樣的場合,“勇氣”既可以看作是畏懼的消失,也可以看作是克服畏懼的能力和雖有畏懼仍能積極活動的能力。

任何認知活動,不論是製度化,還是個人化,前者如科學工作和哲學探討,後者如在心理治療中對真知灼見的追求,二者都能對照這一背景得到較好的理解。

有多少焦慮和多少無焦慮的興趣包含在認知活動中?鑒於多數人類活動都是兩者的混合,我們必須問一下,焦慮與勇氣的比率如何?行為(包括科學家的行為)在最簡化的圖式中可以看作是這兩股力量相互作用的合成物,也就是作為焦慮緩解設計(防禦的)和以問題為中心的設計(爭勝的)的一種混合。

對這一基本的辯證法,我曾在不同場合以幾種不同的方式進行說明。這些說明對於不同的意圖各有不同的作用。首先,我把我所謂的“爭勝的機製”和弗洛伊德的“防禦的機製”區分開。前者是指在沒有焦慮或不顧焦慮的情況下,爭取對生活問題的積極、勇敢和勝利的解決;後者是為了在繼續尋求滿足時減輕焦慮。

另一種有益的區分是在成長性動機和缺失性動機之間做出的。認知既可以更傾向前者也可以更傾向後者。在認知主要是由缺失激發時,它更傾向需要緩解、體內平衡和感受到的缺失的減輕。

當認知行為是由成長激發時,它不傾向需要緩解而更趨向自我實現、豐滿人性、更趨向表現、更無我、更以真實為中心。這有點像是在說:“一旦我們個人的問題得到解決,我們就能真正為世界而對世界感興趣。”

成長被看作是一係列日複一日的無盡抉擇,每次抉擇不是退向安全便是趨向成長。在這過程中,必須一次一次地選擇成長,必須一次一次地克服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