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黑影一前一後地在浩淼的竹林裏快速地移動著,行雲如水般每一個起落飛掠的動作,宛若棲息於林間山莽擅於夜行晝伏的猛獸般,矯健,迅捷。
一直不緊不慢以絕佳輕功尾隨在炎傲離身後的流螢澈,借著雲後透過扶蘇竹葉的輕紗月籠,少時經常待在黑暗裏習慣了夜間視物的她,很清楚地看到了前方長身縱影輕易就穿透過明月幽篁屏障的炎傲離。
想起他剛剛若無其事地翻飛在灌木、矮丘、野莠、竹海間如履平地的身手,雖然早就聽說過這位權傾朝野的王爺武功了得,但初次見識到他翩若遊鴻的輕功造詣,感歎之餘她還是忍不住暗暗地吃驚。眼見他即將要脫離這片泛著千層浪的葉海,身輕如燕的她足尖輕點,縱身飛踏著颯颯風聲裏傾斜一片的修竹,無聲無影地輕盈過他剛剛消失的地方,朝著不遠處蕨草叢生的斷崖飛奔而去。
悄無聲息地通過斷崖下方山壁瀑布後的洞口,看著出口處出現在視野裏的那一片廣袤的空曠,伏身貼在洞口地麵的流螢澈困惑地擰了擰細眉,握緊腰間匕首的掌心竟滲出了絲絲細汗。雖然她猜想到這山洞背後必別有洞天,卻沒想到這竟是一處天然的行軍布陣的演練場。
他來此,是因為這處陵野是他背著皇帝暗裏屯兵的地點,還是想要刺探對手的底細?
流螢澈暗中思忖著他來此的用意,淩厲的眼神很快掃了眼四周的地形布置,微微仰頭卻發現此處四麵環山,山峰棱角嶙峋的輪廓在蔓延的黑暗裏若隱若現,像是上古的四隻神獸,俯視並守護著這一方隱藏著硝煙的戰場。
靠著山壁的坦平山腳,臥立著的是數不清的白色氈帳,疏淡的月光下,那一座座白色的穹頂綻放了一片雪白的花海。花海中間,燃燒著一簇簇篝火,篝火嗶剝作響的周圍是手持戈矛來回巡防的小兵。
猜想著當中主帥可能安歇的氈帳,嬌小的身子極度敏捷地翻個身隱沒進附近的草叢,天生的防禦本能教她屏息隨時注意著四周的風吹草動,沒有握住武器的右手一點點撥開四周漫過她的莠草,不敢有絲毫放鬆地朝著營帳的那方緩緩移動。
她,很在意炎傲離的去向。
那個男人在洞裏,在她被某個發射機關絆住了腳步的時候便悄然失去了蹤影。起初她便懷疑他發現了自己,即便是現在,她仍舊覺得那個不知躲在哪裏的離王正在對她虎視眈眈,隻要她稍不注意,就會被那隻引導人走向死亡的青鷹推進無底的地獄。
靠近了離她最近的氈帳,趁著兩隊守夜人馬換班的片刻防禦鬆散,形如影魅的女子一個閃身,很快沒入了氈帳後的黑暗。
一個、兩個、三個……十三個。
默數著帳前來往的兵士數目,藏身在高砌的柴薪背後的女子冷冷笑了下,狡黠地看了眼不遠處並無任何特殊的氈帳,慢條斯理地從懷裏掏出個玉製的小瓶,然後隨手揀起地麵的小石子倒了些瓶子裏東西在上邊,揚起的手稍稍用力一擲,那塊石子準確無誤地投身到了帳前燃燒著的篝火堆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