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美人肩上聞芬芳(1 / 2)

永安城,入夜。

相比於江南道那些夜夜笙歌如白晝的水城,永安自然不敢妄稱無夜,可也不至於讓月黑風高的夜晚太過伸手不見五指,此時燈火闌珊,倒也還算熱鬧。

永安城西南角的一處偏僻屋舍院子內,一名老者坐在小板凳上,手裏拿著短刀,在不停地砍削著一根楊木,身旁坐著一名年約七八歲的孩童。

那孩童不似尋常人家的孩子那般稚嫩天真,此時正襟危坐,仔細整理著桌上的棋盤黑白子,穿得倒是很隨意,一襲青衫很合體,可麵相上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孩子應該有的肅穆嚴整。

將黑白子重新歸類放好,孩童敲了敲棋盤,略顯稚嫩的聲音對那老者說道:

“再來一盤。”

老者停下砍削楊木的動作,也不看那孩童一眼,而是吹了吹手上的木屑,然後眯起眼睛比量了下手中楊木是否直挺,好聲好氣地說道:

“不來了,下不過還要下,老頭子臉皮再厚也害臊得很啊,這一天連輸了七盤,早就黔驢技窮了,再下下去非要大哭一場不可。”

“老頭子我這輩子都不服輸,對誰都是隻許輸一次,唯獨在你這裏可以一天連輸這麼多場,言宋啊,去給要離爺爺打些散酒回來,別光盯著棋盤一盯就是一整天,你小子腦袋好使,可那眼睛也受不了啊。”

被喚作言宋的孩童拍了拍衣袖,也不出聲回答,很聽話地站起身形,學那大人雙手攏袖。

此時晚春近夏,早已不寒,可莫言宋還是習慣插袖觀棋言棋下棋,一年四個季頭,從未改變。

邁著緩步走到屋簷下,莫言宋拿起掛在門閂上的酒葫蘆,背在肩上走出院子,眼看真的要去給那老者打些散酒回來吃。

那老者笑了笑,約莫手中楊木還是彎曲了些,就再次拿起短刀仔細削砍起來。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莫言宋打酒回來,將酒葫蘆放在桌子上,向那老者身旁推了推,然後雙手攏起青衫尾擺,很是大家風範地盤腿坐在原來的位子上,單手伸出,嚴肅說道:

“來。”

老者就知道會這樣,搖頭苦笑了聲,剛才就應該趁著這小子打酒的功夫“風緊扯乎”。

可想了想,就算自己跑出永安城,這小子下次逮到自己,怕就要變本加厲“黏著”他下上整整兩天的棋。

“怕了你了,小祖宗……”

將楊木短刀隨手扔在一旁,老者搓了搓手,挪了挪屁股下的小板凳,倒像是真正的老小孩一樣,笑臉問道:

“這次讓幾子?”

但凡下棋就嚴肅認真得可怕,莫言宋並不作聲,兩指夾起一顆黑子,放在嘴邊輕輕吻了下,另一隻手完全張開,向老者搖了搖。

顯然是說讓五子,饒是這樣,老者還是一陣苦笑,然後拿起一子快速落於棋盤。

“聽說你小子贏了王師言?連當今棋壇聖手的國子監祭酒都輸給了你,你說你來欺負我這糟老頭子有什麼成就感啊,不就是去年在皇帝麵前說了你兩句,不樂意了?”

莫言宋點了點頭,不知是應下前一問還是後一問,繼續夾子等著老者布局。

老者除了愛喝酒,還有個讓整個大秦乃至整個大陸都聞風喪膽的座號,“秦欄”管家,要離先生。

秦欄,大秦王朝幕後最神秘也最機密的“黑手”,與司禮監掌印大太監高長祿的“天幹地支”並稱皇帝秦統的“影子臂膀”。

不同於“天幹地支”的專職護衛,“秦欄”豢養了無數諜子細作,在大秦王朝尚未定鼎中原之時便已存在,這些年滲透到各地,為大秦收集情報,專門暗殺餘孽亂黨。

而要離先生作為“秦欄”的當家人,自然身份超然,身價更是萬兩黃金都不止,北莽前些年開出來的暗紅,就曾史無前例的懸賞黃金三萬兩要他的項上人頭。

可這會兒瞧上去,要離先生與尋常人家的糟老頭沒什麼區別,該有的作態一樣都不少。

“你小子倒是清閑得很,日後自然有人傳你衣缽,估摸這儒道的大統將來還是要由你來接盤。”

“那魏傾商自然更具優勢,不過老頭子我還是看好你,雖然你年紀不大,本事可是頂天大的,有沒有興趣到‘秦欄’裏報個到?不用你幹粗活累活,你就動動腦瓜子就行。”

“老頭子我老了,早晚是要入土為安的,甚至入不了土為不得安,不過這件事情可能由不得你咯,去年要離爺爺跟皇帝提過這茬,秦小子可是應下了的,所以不管你答應不答應,這‘秦欄’以後還得歸你管,還是那句話,要離爺爺看好你!”

莫言宋終於不再一味盯著棋盤,抬起頭來定定看著要離先生,卻是一副“千金難買爺樂意”的表情,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