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好久都沒正經的把日子裏那點事兒記錄下來了,但是也不能亂改季節呐,好像,菊花是秋天才有的吧”,林儒風點點沈花錦的額頭,“做學問要嚴謹哦”。
“隻是舉個例子打個比方嘛,幹嘛一副神經兮兮的樣子,照你這麼說,現在是春天,也不能說冬天開的梅花啦,隻能是春天的花,春天都有什麼花”,沈花錦眨巴著眼睛反問林儒風。
“春天,百花爭豔,如果不強調具體時辰開的花的話,梅花也算是春天的花,如果喜歡,我們去山上看山茶花好啦,正好也可以去山上散散心,放放風,你在這麼憋在家裏,真要被世界拋棄了”,林儒風提議到。最近沈花錦躲在屋子裏不知道幹嘛,即使他闖進來,也看不到沈花錦到底在做什麼,沒多坐一會兒,就被沈花錦趕走了。林儒風仰頭望天感慨,女人的心都是這麼難懂的麼,況且沈花錦還是從小到大一起玩耍的小夥伴呢,都這麼難猜她到底把自己關起來做什麼。
閑來翻讀亦舒的小說《她比煙花寂寞》,看到大明星姚晶原名趙安娟時,不禁嚇了一跳,在人群中一叫安娟,估計回頭的八成是個衣著樸素的中年婦女。這就是典型的名不符實,安娟這個老實本分的名字,哪配得上豔光四射的姚晶,所以非改名不可。
混演藝圈的大多改過名字,圖個名頭響亮,原名藝名一對比,那真是新舊社會兩重天。誰能夠想到,風情萬種的李玟,原來是叫做李美琳。劉德華這名字夠土了吧,他的原名更土,劉福榮。還有個明星原名馮進財,此君好歹也是個美男子,背著這麼一土得掉渣的名字,估計心裏夠憋屈,多年後為了一雪前恥,改成了洋化時尚的馮德倫。
就像茅台酒也要精包裝,有個好名字往往能讓人聞之驚豔,從古至今,有多少有誌者嫌爹媽給的名字不夠響亮,欲開辟一番事業時首先要做的就是改名。藝人從藝得有個藝名,作家寫書得有個筆名,窖子裏的姐兒接客,也得有個像樣的花名。古時俠客闖蕩江湖時,往往要給自己取個威風的名號,什麼震南天水上漂之類的,看多了武俠小說才知道,名頭越響就越有銀樣蠟槍頭的嫌疑。
名字就是一個人的根,代表著他難以磨滅掉的階級出身,所以無怪乎農村孩子一進城就忙著改名字,成功改了的大為揚眉吐氣,改不了的就隻有空餘恨了。鄉下人識字不多,取名也圖省事,試想想,城裏人哪會一窩蜂地給自家寶貝孩子取個名叫金蓮大寶啥的?想當年,我們村和我差不多大的十幾個孩子中,女孩大多叫娟啊豔啊,男孩大多叫強啊明啊。多年後,有個叫艾娟的考上了某名牌大學的外文係,第一學期回來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牛皮哄哄的艾米莉,誰還叫她艾娟的話她就立馬和誰翻臉。可憐她老媽大字不識,怎麼也念不來這個洋名字,無奈之下隻得簡化為莉莉,說實話,娟娟和莉莉這倆名字還真是俗得難分伯仲。
在我們鄉下,重男輕女的風氣仍然很濃厚,從姑娘們的名字就能看出這點。我讀中學時,班上有個女生叫曄娣,同學們都說這倆字讀音挺怪的。後來她偷偷告訴我們,曄娣原來是“要弟”的諧音,她老爸好歹也是個小學教師,這一心盼子的心情和農民大伯們沒啥區別。據說她小時候就叫要弟,稍大了點她父親也覺得這倆字上不了台麵,才改成了曄娣,實際上完全是換湯不換藥。
我們隔壁村的李大伯更絕,他老婆頭胎生了個女兒,長得白胖可愛,李大伯喜不自禁,給她取名叫做李該有,意思是命中該有一個閨女。等到第二胎時還是個女兒,李大伯就不高興了,胡亂叫做李多有,這名字明顯有岐視的意味了。那會兒計劃生育抓得嚴,計生隊動不動就來拆房子,村裏有人勸李大伯,你是個注定生閨女的命,別再繼續生了,氣得他提起板凳就要和此人一決生死。後來冒著房子被拆的風險,李大媽終於生了個大胖小子,李大伯深為之自豪,遂命名為李你看,意思是你看啊,誰說我李某人生不出兒子了?
工作後有次回家,遇到了好久不見的李該有,小短裙穿著,小風衣披著,妖冶豔麗,哪還有半點兒鄉下姑娘的氣息。我親熱地呼喚她的小名:“該妹子!”沒想到她隻是笑笑,沒有答應我。我媽偷偷一扯我衣袖:“人早改名叫李琳了。”唉,這也難怪,想當年,因為她這個名字,可沒少受男生們的恥笑。
住得離我們家很近的彭二叔,為人頗有幾分怪僻,早年落魄時村裏人評價說,彭二這個人不僅呆,而且傲,活該沒錢。後來彭二南下撈世界發達了,更是狂放不羈,認為呆和傲正是自己的兩大特色,為了加深世人對他的印象,於是將一大一小兩個粉嫩的女兒分別命名為彭呆和彭傲。湖南人稱呆子為“哈哈(音三聲)呆呆”,可憐長得玉雪可愛的彭呆,從小就有了這麼個不太好聽的渾名。每次村裏人一叫她“哈哈呆呆”,她就咧著嘴開心地答應著。現在彭呆應該長成大姑娘了,估計正在鬧著要老爸去給她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