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杜鵑枝上,月,三更(1 / 2)

夏日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曬得君戀塵的臉紅彤彤如同壽桃似的,騰騰地冒著熱氣,捏著毛筆的手,卻是一動不動如同木雕,不知過了多久,他頹然地歎氣,落筆,筆尖卻是硬了,幹幹地在紙上劃不出痕跡,木然地伸向硯台,舔了舔,硯台裏的墨汁,也幹了,他就這麼愣愣地坐著,仿佛不相信自己就這麼坐了一下午,眨眨眼,眼球幹澀難忍,左手端了茶喝,又苦又澀,原來,茶也早涼了。

今天的日誌,要怎麼寫才好呢?他看看空白的紙張,幹脆擲了筆長歎一聲,閉上修長的鳳目,苦惱地揉著酸痛的額角。他不知道,或許曾經隱隱想到卻被他自己刻意忽略掉了------原來,兄弟再親密,也不能親密像他和君莫笑那樣,三爹爹說的話,要是讓他寫進日誌裏,年老以後再來看的話,自己會不會羞愧?會不會……後悔?

一陣快樂的腳步,由遠而近地過來:“塵兒!”君莫笑望了眼幹澀的筆硯,綻開明朗的笑容,舔著他的耳垂,抱著細薄的身子,搖啊搖地:“是不是想我想得發呆了?”

君戀塵心裏哆嗦了下,沒敢回頭,緩緩地將日誌收在抽屜裏,又起身將硯台注入水,牽著袖子開始研墨,整個動作看不出一絲慌張,定了定心神:“三姐鏢局有些事情要處理,大約半月後才能回來。”

“真的?”君莫笑大喜,捧著粉嘟嘟的臉就親了下去,君戀塵微微偏偏頭,那吻,便落在了臉頰上,見君莫笑不依不饒地還想往前湊,隻是不露痕跡地閃開,放下墨條,重新鋪開一張新的紙張,拿毛筆沾了墨,在硯台邊舔了舔,低下頭寫字,這才淡淡地開口:“三爹爹說了,我們是親兄弟,不宜過於親近。”

君莫笑的手,僵在空中,沒法縮回也不能繼續,研究了半晌,君莫笑的笑容慢慢消失,心,一點一點地涼了下去,賭氣說道:“你……那我就去袖顏閣?!”

捏著毛筆的手停了停,又不急不緩地寫,君莫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隻好裝著感興趣的樣子伸頭看,隻見上麵寫著:“銀床淅瀝青梧老,屧粉秋蛩掃。采香行處蹙連錢,拾得翠翹何恨不能言。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①

君戀塵停了筆,看了會兒君莫笑,拂拂廣袖,雲一般地離開屋子----十年,笑,這份心,你不懂,我也不懂。

可惜,當時的上課老走神的君莫笑,看不明白,隻是為了君戀塵的突然轉變而傷心,隻因為是親兄弟,就把他不動聲色地推了開去麼?

等他多年以後明白這首詞的意思,又愛又恨,隻是反複回想,若是當時,自己看清楚了,想明白了,一定會將這個人攬在懷裏,細細地追問:為什麼,為什麼是十年?

當時的君莫笑,心裏氣鼓鼓地難受,他,我去找青竹也不肯阻止的麼?好!你,真是好好的哥哥啊!他大笑著,將還沒來得及放下的書籠狠狠地摜在地上,暖香正進來,欲請他過去用餐,見此,瑟縮著肩膀立在角落裏,不敢吭聲。

“我這就去‘袖顏閣’!”

君莫笑橫了她一眼,於是無辜的書籠被一腳踢到牆角,氣衝衝地出門遠去,剩下書籠骨碌碌地碰上牆停了下來,委屈地停在陰影裏。

暖香吃驚地望著暴躁的黑色背影,有一絲絲害怕,又有一些竊喜,兩位公子往日的行徑,下人們嘴上不說,心裏卻是明白的。

一個肥頭大耳的人正抱著青竹上下其手,青竹腿一頂,將胖子的下半shen推得遠遠地,手臂卻勾著肥膩得起著波浪的頸脖,另一隻手抵在胸前,剛剛變過聲的嗓音低低地笑,軟軟地令人銷魂:“爺就這麼心急麼?”

“急!怎麼會不急?”胖子肥努努的嘴啃著細白的頸脖,下shen往前挺了挺,卻碰著青竹的膝蓋,急得直在那圓潤的膝蓋上不停地摩擦著,引來青竹刻意地喘息。

“哐當!”君莫笑一腳踹開房門,黑色鎏金邊的袍子一撩,初長成的身子顯出說不盡的風liu,俊朗的眼目緩緩地滑過正在糾纏的兩人,胖子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這位…..小爺,走錯了房?”

青竹急忙鬆開雙手,膝蓋狠狠一頂,胖子捂著小鳥跳腳,卻不敢大叫,君莫笑徑直走到窗前坐下,倒了杯茶,嗅了嗅卻是沒喝,在唇邊停了一會兒,猛地將茶杯摔在地上,聲音卻出奇地平靜:“出去。

嗯?胖子不跳了,看看悄然立在角落裏的青竹,撿起外套訕訕地弓著腰出門之後,才回過身來,朝著房門“啐”了口,挪動沉重的身軀跑了幾步,約莫別人聽不見了,這才挺起胸叫到:“老鴇!tmd,死哪裏去了?給爺滾出來!”

“哎喲!誰敢惹咱爺不高興呢?妾身先陪個不是了。”老鴇捂著嘴嬌笑著走了過去,小手絹往那胖子臉上一繞,舞得風情萬種。

青竹掩上房門,靜靜地撿起地上的碎屑,等撿到最後一小片陶瓷時,白生生的手被一隻勾著金線的黑靴踏住,疼得眼裏起了薄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