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戀塵並沒有追上前去，抱著君念歸往回走。
身邊，是來來往往的行人，間或伴隨著窺視的目光。
隨著那女子的離去，君戀塵猛然之間，覺得自己像隻離群的大雁。
他輕輕捏了捏君念歸肉乎乎的臉，想起君莫笑嚼著草根的俊朗的麵容，嘴角就開始一分分上揚----不知，他和青竹過得如何？
這小子，當初認識青竹的時候就瞞著他，在元宵節猜燈謎的時候，看到青竹卻假裝不認識......他們......一定很快樂......
君戀塵沒有注意到，一個隻是關心弟弟的兄長，不應該在想起對方和別人雙宿雙息時，本來上揚的嘴角不會下撇，露出的表情，也不會像他現在這樣。
東方麟站在客棧門口，遠遠地就看到君戀塵抱著君念歸回來，神情恍惚得走路都在飄。
“夫子！”他上前喚到，聲音並不大，卻嚇了君戀塵一跳，隨後唇角一抿，露出絲澀然，烏黑的發絲，輕輕地略過眼瞼，那微笑的神情，卻是說不出的落寞。
***
夜，如同潑了墨一般，混合著南方濕潤的空氣，悄默無聲地在大街小巷內流動，窺視著睡夢中的每一個人。
幾家門口的燈籠，昏昏然然地搖晃著，發出橙色的光芒，青色地屋頂，如同刀背一般，將天空切分開來。
就在這些高高低低的刀背叢林裏，兩條黑影如風一般，輕柔地在夜色中飄過，落在天命鎮的鹽米倉庫前。
倉庫很大，足足超過兩間民房。半人高的粗木架子上，是鼓鼓囊囊的麻袋，木架下麵，堆滿了木炭和石灰。
奇怪的是，木架不是從中間分開留出條過道，而是極偏。右邊，裏裏外外好幾豎行麻袋，左邊卻隻有一行，中間窄窄的一條空，顯得很不協調。
東方麟拉下蒙麵黑巾，在右邊的一隻麻袋口揉了揉，從縫隙裏掉出些顆粒來，他用手指撚撚，又湊到門縫的月光下細細地看了，濃黑的劍眉深鎖成了“川”字，久久不語。
君戀塵在他指尖上抹了一把，驚訝地低呼到：“青鹽？”
按照慣例，天命鎮的鹽倉內，存儲的應該全部都是鹽田出的細鹽才對。
不該有青鹽的地方，青鹽出現了。那麼，本該占據裝青鹽位置的細鹽呢？哪裏去了？
東方麟沉著臉，指指左邊明顯偏少的麻袋說道：“如果我沒猜錯，那邊碼放著的，應該全部是細鹽。”
君戀塵皺著眉，走到左邊，學著東方麟的樣子摳了摳，果然，從麻袋的縫隙裏漏出來的，是潔白的細鹽，他撚著手裏的鹽粒，有些薄怒道：“你的意思是，天命府將粗細鹽混在一起賣給百姓，而將克扣下來的細鹽私下販賣謀取暴利？”
“關鍵在於，他們將大量的私鹽，賣給了誰？”東方麟的目光閃了閃，從君戀塵的臉上移開，默默地將麵巾拉上。
就那麼一瞥，快過電閃，卻令君戀塵想到一件事，心裏“咯噔”一下，聲音也一個字一個字地冷硬起來：“我君家雖不是富可敵國，可也淪落不到靠販賣私鹽過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