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上一輩的緣分(1 / 1)

族長帶著老中醫往劉樹根的住處趕,邊走邊問詢:“您怎麼稱呼?怎麼到這裏來了?”

“鄙人木蒼術,山東膠縣人,原是攜妻兒老小同逃難於此,誰知路上傷傷亡亡就剩我和孫兒了。別看我孫兒剛及束發之年,可他自幼受我們的耳濡目染,醫術已經有了很大的修為。”木蒼術滿臉的驕傲。

進屋後,木蒼術淨罷手,一通望聞問切,門口人疊人吵吵嚷嚷的往屋裏張望,族長大氣不敢喘,回頭衝烏洋的人群瞪了一眼,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木蒼術伸手把劉樹根帶血漬的衣服撕開,看了眼傷口,歎道:“槍傷!”

族長看他歎氣,心裏“咯噔”一下,忙問:“木大夫,這娃……”

“身體虛寒,胸悶氣滯,身體沒有大礙,隻是這腐肉得快些切掉,否則邪盛正虛,底子就壞了。”

族長似懂非懂的看著木蒼術:“木大夫,你需要啥,跟我們說,我們盡力找。這娃也是個苦命的娃,他上邊臨走之前把他托付給咱,咱不管怎麼著都得照顧好他呀。”

木蒼術吩咐道:“架幾個火盆來,拿把割肉的刀口,尚算幹淨的布料,一盆清水。”

族長聽聞,馬上回頭安排了幾個腿腳快的把東西取回來。

木蒼術衝他孫兒招招手:“天兒,你動手吧。”這個小娃就是木景天,那時他剛滿十六歲,可因為營養不良,長活脫兒一個不滿十三歲的孩子。

“哎。爺,沒有曼陀羅,我怕他受不了。”木景天邊洗手邊說。

不等木蒼術發話,一直沉默的劉樹根開了口,“我能受得了,來吧。”

木景天看了看黝黑的劉樹根,他已經瘦的臉頰都凹進去了,躺在黑暗的角落裏發亮的隻有那雙堅毅的眸子,木景天小小年紀,但早就看慣了生死,他嗤笑一聲,“那行。”

木景天用火燎了燎刀口,動手開始割腐肉。“啊!”一陣令人膽戰的痛呼。

“嗬,還有膽嗎?”木景天頓了頓手問道。

劉樹根沒答話,攥著破爛不堪的被角塞到嘴裏咬著,含糊不清的說:“老子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就不知道什麼叫個怕,來吧!”

木景天心裏不禁暗暗的讚許,他開始聚精會神的一刀一刀擱著腐肉,劉樹根嘴裏的血順著嘴角流了出來,被角都被染紅了一塊,可他愣是一聲沒吭。

清理完畢,木景天轉生從木蒼術腰上取下來一個小皮壺,順著新鮮的傷口倒了下來,劉樹根一個猝不及防,啊了一聲,煞的生疼。木景天笑了,“是條漢子。”

“嘶……你個小屁孩懂什麼。”

“我是不懂,可我懂我爺爺說的。我爺爺說你氣滯,你知道什麼是氣滯,就是你有心事你發不出來,一直憋著,憋出問題來了,然後就氣滯了。”

外邊的人群早就散去了,族長也和木蒼術出門話家常了。劉樹根抬眼盯著木景天半天沒說話,木景天皺了皺眉拿幹淨的布給劉樹根包紮妥當,係了個好看的結扣。拍拍手說了聲好,轉身準備離開。

“我身上背負著那麼多人的命,我的政委也因為我犧牲了,你說……”劉樹根說不下去了,抬手捂著眼嗚嗚的哭起來,他才隻有二十歲,生命才走了一步,可這一步太沉重,沉重的壓著得他走不出來那個曾經的記憶。

“哎,你胳膊剛割了,別弄裂了傷口。我也恨日本鬼子,我奶,我母親,我父親,都是讓他們殺害的。可我不像你,我隻是個大夫,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我能做的就是醫治好所有的中國人,讓他們活著等著直把日本鬼子趕出我們國家的一天。”

劉樹根聽了木景天的話後頗為震動,兩人成為莫逆。劉樹根臨走前也帶走了木景天,木蒼術眼睛通紅,壓著嗓子說:“天兒,好好的,把倭寇趕出去。爺爺怕是等不到了,你提及爺爺,勿尋勿想勿掛念,你就看看我送你的醫書,那就是我的心血是我的魂啊。”

後來在一次陣地戰前,劉樹根把木景天留在了衛生隊,劉樹根假死在戰場上,木景天奉命轉移了戰場,就這樣兩個人走散了。

木景天緊攥著曾經給劉樹根打了個好看的結扣的布,還帶著點點血漬,他把它塞進自己的裏衣,他對自己說:“疙瘩,我帶著你上戰場,讓你看看日本鬼子是怎麼讓咱們趕出去的。”

再後來木景天得知劉樹根不但活著還屢立奇功,他眼角含著淚笑著拿出那塊布:“你個臭疙瘩,我就說禍害活千年,你的命還長著呢。”他知道劉樹根一直都在打聽自己,可他更清楚自己隻是個中醫,戰場上傷員救治要快手快刀,兵荒馬亂的哪裏去尋中草藥,西醫有國際援助更適合,他就打消了去找劉樹根的念頭,一心呆在醫療隊裏做保障。戰爭勝利後,劉樹根去北平讀軍校,木景天安然的尋了個安靜的小鎮子呆了下來,做起了老本行:中醫。

這些年劉樹根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他,誰知道木景天就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