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裏從未出現過新郎官當堂離開的景象,這還沒拜過新郎的高堂,新郎就把長輩和新娘丟下,留那麼多的新朋好友看笑話,分毫不把禮義廉恥放在眼裏。
還好金牙婆反應快,連忙高喊了一聲“送入洞房,咱們這樣就算禮成了”,招呼送嫁的兩個姑娘攙扶著新娘進東邊新修的新房。
一聽送入洞房,什麼也不懂的小孩子們歡鬧著,跟在新娘的身後要糖吃,才重新帶起了一點點的氣氛。
鳳母氣得臉色發紫,又不好在眾人的麵前發出來,站起身僵硬地做出一個笑臉來,讓到場的各位親友到院子就坐,馬上就端上好酒好菜招待。
送嫁的兩個姑娘們發了好些糖果和紅包,才把要鬧洞房的年輕小夥和鬧騰的孩童們驅散了去,扶著新娘進了新房的床邊坐下,兩個人臉色也很不好,對視了一眼,誰也沒說話,一人一邊陪站在床邊。
連高堂都還沒拜,更何況還有一個“夫妻對拜”,沈秀如怎麼可能感覺不到。從手裏的紗花另一頭失去重量的時候,沈秀如就意識到,錦亂就算不在這裏,卻也能又一次給了她一個響亮的巴掌。
她恨,她恨當初不能把錦亂除掉,恨出嫁當日,還要受錦亂的擺布!
她都嫁進了鳳家,結果因為錦亂的緣故,連三拜之禮都沒有完成,她到底能不能算是鳳家是媳婦,能不能算是鳳大哥的妻子?
那就隻能看鳳圖承不承認了。
紅蓋頭讓沈秀如眼前的視線都是透紅透紅的,她膝蓋上的手抓緊了裙擺,氣得直咬牙,卻隻能坐在這裏幹等著!
這時候的湖裏,錦亂雖然早一天說了那麼重那麼哀怨的氣話,可心裏一點都不想走,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要怎麼回九重天去。
她很不開心!鬧鬧脾氣怎麼了?不行啊?
一大早,鞭炮的聲音劈裏啪啦的,就傳到了湖這邊來,錦亂煩悶極了,把自己沉到了湖中央的最最底下,還罩起一個結界躲在裏麵,把外麵的所有聲音都隔絕開來,腦袋埋進泥沙裏一動不動。
今天她要挺屍!挺屍!誰也別理她!讓她一隻魚靜靜地挺屍!
鳳圖穿著大紅色的新郎服,從鳳家一路跑到湖邊,在岸上大喊著錦亂的名字。
可湖底的錦亂把自己藏了起來,根本就聽不到外麵的喊聲,如果她聽到了,一定會馬上躥出去,可是不存在這個如果。
鳳圖接連喊了好幾聲等了好一會,錦亂都沒有從湖裏冒出來,想起昨天錦亂說要回去的那些話,將要永遠失去錦亂的可能浮上腦海,鳳圖的心跳瞬間凝滯住,一呼一吸,都是如刀割過的鑽心疼痛。
錦亂,不許走,不許離開。無論山崩地裂四海枯竭,錦亂都必須,要留在他的身邊。
鳳圖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斂起的黑眸望向茂密的叢林深處,眼眸底閃爍著幽幽的灼光。
不管她在哪裏,他都會將她找出來。
湖底的小錦鯉還是躲在結界中埋在泥沙裏不動,岸邊的鳳圖已經轉身,抬起沉沉的步伐,往密林間邁去,一步又一步,重得仿佛踩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