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女屍(1 / 3)

冬至日是這個城市最重要的團聚日,卻意外迎來轟動全城的謀殺案——市長千金羅琳的屍體離奇出現在警察局門口的垃圾桶裏。羅琳曾以記者身份揭露貪汙和造假,難道這隻是仇家的報複?

二十分鍾後,我把車停在警察局停車場,從車中走出來,感覺渾身發冷,才發現自己把外套放在家裏了,身上隻剩單薄的皮衣。警察局大樓燈火通明。一陣北風刮過,讓我打了一個哆嗦,饑餓感頓時襲來。我加快步子走進電梯,想都不想就按了頂層,估計這種按警察局電梯的行為都已經是條件反射了。

回想起來,第一次來警察局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當時來純粹是為了博士課程的調查研究,通過老李的關係,第一次去警察局停屍間,那股刺鼻的福爾馬林氣味至今都讓我記憶深刻,以至於每次去停屍間前我都需要深深呼吸幾次,進行一番強烈的思想鬥爭。光這一點我已經很難想象到底法醫們是如何適應的,而且他們常年對著屍體,是否會產生扭曲心理?如果有時間我很樂意去研究,可惜的是,法醫們卻不太願意跟別人分享這類事情。他們的心理其實是矛盾的,既熱愛這份工作,又不想看到更多的屍體。

電梯的門剛打開,我眼前盡是忙得不可開交的警員們的身影,電話鈴聲不斷,從他們的對話可以推斷是各大媒體的采訪電話,就連招呼我的人都已經不知道何去何從了。不過也罷,我也不是第一次來這裏。盡管我每次來,內部都有些繁忙,但這一次人們的動作和神色完全不同往常。稍作觀察後我直奔老李的辦公室,敲了敲門,沒人應,於是我直接推門進去,發現老李正在打電話,應該是市長本人。

見我來了,他示意我先坐下等一等,手中的香煙已經快燃到了煙嘴,抽空深吸一口,連煙圈都沒有吐出。剛要打電話給家人報平安的時候,局長就放下了電話,歎了口氣。我見氣氛不對也就快速地按了“節日快樂有事不能回家”幾個字傳送給了父親,這幾個字包含了我的無奈,對家人的思念,我渴望告訴父親。

“靳博士,真是辛苦你了。這個時間叫你過來也是迫不得已啊!”老李用老練的官腔說道。從他的話裏,聽得出來他也希望能在家好好過個節。不過他在工作場合老愛以博士稱呼我,讓我有些不習慣。老朋友之間不存在這種不必要的客套。

“沒有,就是沒顧上吃飯,路上有點堵而已。”

馬上我又焦急地問道:“剛才已經從電台裏聽說了,到底怎麼回事?”

“唉,市長的女兒被殺了。並且……”老李欲言又止,突然沉默了。

“並且什麼?”我迫不及待地打破沉默,因為這個“並且”讓我產生了無數遐想,決定了我對凶手將產生怎樣的認識,這種感覺讓我非常不舒服。

“有人把她的屍體放在了警察局門口。”老李不安地說道。

“什麼?!竟然有這樣的事情!這簡直太荒唐了!”顯然他的這句話讓罪犯已經超越了我想象的範圍,以至於讓我有些激動,我一臉疑惑地看著尷尬的老李,問道:“為什麼沒人覺得可疑?或者說,你們是怎麼發現屍體的?”

“其實事情的大概情況我也是剛了解,當時我已經在家準備給老婆孩子做飯了,今天是冬至,誰不想和家人好好團聚。警察局的工作人員幾乎都下班了,整棟大樓除了保安就隻剩下一些值晚班的人員。可誰知道,竟然出了這麼個案子!大概晚上六點十分,有一個穿雨衣的人推著垃圾桶到警察局門口,將原來的垃圾桶換走了,保安當時沒注意,以為隻是環衛工人清掃垃圾,等出去扔東西才發現垃圾桶內塞著一具屍體,被嚇得不輕。我們的人把屍體抬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具女屍。媽的,太囂張了!敢在老子的地盤搞出這種事情,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更讓人震驚的是,後來通過身份驗證發現這是羅市長的親生女兒!他媽的不知道凶手是不是腦子進水,簡直是吃了豹子膽!”老李一邊憤怒地敘述,一邊又重新點了支煙。

老李一口氣說了一大段,我對他的了解足以讓我篩掉那些無用的信息。我嚐試理清思路並問道:“那街道和警衛門口的閉路電視呢?應該會拍到些什麼。”因為現在的案件或多或少都會用到高科技手段,畢竟再狡猾的人在一雙雙無形眼睛的監視下總會露出點馬腳。至於死者是市長女兒的身份,我暫且放在一邊,我迫切地想知道這個凶手是否留下了蛛絲馬跡。

“暫時還沒發現什麼破綻,凶手知道這附近所有閉路監控攝像頭的拍攝角度,並且經過喬裝打扮,看到他進了兩個巷口後,就消失在人海中了。況且今天又下雨,那個時間段路燈也沒完全亮,朦朦朧朧的,便於凶手逃脫。不過……”老李又跟我賣了個關子。

“不過什麼……”我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麼來表明我的觀點,就被老李拋下的一個懸念給吸引了過去。

“不過,雖然凶手如此囂張,但要知道我李現森也不是吃素的!經過我們短時間的精心排查,案情已經有了重大發現和突破。”老李激動地說道,與之前恨恨的表情完全不同,仿佛凶手已經被捉拿歸案,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

“什麼意思?”我話剛說完,他就得意地將一份資料丟在我麵前。

莫非短短一個多小時警察局就已經找到了可靠的線索?顯然這是老李一向雷厲風行的作風,難怪警察局在如此短時間內就由放假狀態切換成了高速運轉的工作狀態,效率高得可以嘛。

拿起資料,翻開第一頁,我整個人就愣住了。上麵寫著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人名:江瀚。這是八年前因為精神分裂而殘忍地將自己妻子殺害的精神病犯人,隨後又從監獄轉移到本市全國知名的皮諾克精神病院進行精神恢複與治療。就在兩年前,該精神病院向媒體發布了一個驚人的消息,聲稱江瀚通過一係列藥物、心理、精神上的治療已經恢複正常。由於該院在學術界上的權威地位,許多人都不敢對此質疑。同年九月,該院宣稱通過與警方的溝通,江瀚將在幾年後獲得保釋出獄的權利,可以在監護人的陪同下進行再社會化過程。而就在一周前,江瀚出院重返社會,各大媒體還對此進行了大範圍激烈的爭論。有些學者認為這種逃脫法律的製裁會使法律出現漏洞,殺人犯為何可以重返社會,這樣下去以後的殺人犯都說有精神病不就完了。持另一種觀點的學者認為精神病病人在殺人時屬於無意識狀態,那不是他本人,而是另一個人格,既然證實已經恢複,為何不可回歸社會?畢竟他們是邊緣群體,應該得到社會的幫助和肯定。

八年前,我正在進行一項精神病犯罪心理學的調查,江瀚這個案子正是我研究的重點案例,但彼時我還是一個年少無知的青年,因此並沒有研究出任何突出成果。

現在回頭看,這兩種說法,對研究心理學的我而言,其實都不具有任何意義。理性告訴我,或許他真的被治愈了,但是感性的我卻不肯承認這樣的事實,畢竟他殘忍地殺害了自己的妻子。與其那麼矛盾,倒不如什麼都不去思考。人性,並不是一堆數據可以表述得清的,科學也不能完全證實。既然老李給我看了這個,說明這起謀殺案應該多少跟他有關。

“這是什麼意思?”我明知故問,因為麵對這種不確定狀況的時候,隻能選擇不要妄下定論。

“跟我來,去了驗屍房你就知道。”說完老李就把手裏的煙掐滅了,轉身就走,似乎暗示時間緊迫,與其口頭說明,還不如帶我去一看究竟。

驗屍房與停屍間並不一樣,很多人都認為停屍間就是驗屍間。但準確地說,驗屍房是法醫對屍體進行檢驗和解剖並尋找死因和凶手所留下的蛛絲馬跡的地方;而停屍間隻是純粹存放屍體的地方。也許普通人認為停屍間已經足以讓人害怕,不僅陰冷,還充斥著福爾馬林的味道。但是相對停屍間的味道,驗屍房中屍體的腐臭卻是一般人難以忍受的。許多見習的警官和調查人員都不會在那裏停留太久,因為他們根本忍受不了那種氣味。雖然可以在鼻子上貼除臭物,但是經驗老到的警官不會這麼做,因為氣味也是破案的關鍵,任何細節都不能放過。這還是老李告訴我的。

驗屍房,自己“有幸”去過幾次,還記得第一次剛一進去就直接吐了一地,那種直觀的視覺和嗅覺衝擊讓人異常惡心。每次去都不好受,之後幾天都食欲全無。心理學對氣味的問題頗有研究,人們對惡性氣味的記憶與對別的事物很不一樣,比方說,如果你正在進食,然後讓你聞到了刺激性的氣味,當時不是什麼好的刺激,那麼你將對這種食物產生永久性的厭惡感,這方麵的研究成果已經被很多戒毒戒煙戒酒的機構拿來當可行性治療依據。

驗屍房和停屍間都在三樓,而警官辦公的地方是四、五、六樓。所以我們必須坐幾層電梯,中間還要停一層,因為老李說他叫手下給我買了點吃的,不然一會去完驗屍房,連冬至日的晚餐都不用吃了。不過現在我已完全沒有食欲,腦子裏全是對八年前江瀚一案的回憶和被害女子的模樣,誰能一邊想著馬上要去驗屍房一邊進食呢?但是老李既然已經讓人買了,那就先拿著吧。到了五樓電梯門打開,這時我才發現,相比六樓,這裏卻沒有那麼慌亂,大家都在忙各自的事情,應該還有許多民事的糾紛以及以往沒有偵破的案件,這讓我對警察局又平添了一份好感,因為在慌亂中能立馬穩定下來可不是所有警察局都能辦到的。接著老李熟悉地帶我走向其中一個警員。

“這位就是我之前向你提起的靳元明博士,也是我剛向你說過沒吃飯的那位。”老李對下屬說話的時候總是單刀直入。一眼看去,這名警官是位女生,看起來年紀不大,個頭也不高,不過樣子很甜美,很容易讓人記住。難道現在連警察局局長也要配秘書了?還是說這個女孩子隻是負責警察局的接待工作?不過總算出現了個異性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靳博士,您好,這是您的晚餐。”她的聲音典型南方口音,蠻好聽的。

“謝謝。”我簡短地回答,可能這隻是由於自己在打量她的同時沒能反應過來而隨口吐出的兩個字。

“我和靳元明已經是認識十多年的老朋友了。雖然我比元明年長好幾歲,但卻同是同年級專業的研究生,我是工作後去培訓,人家是破格錄取。”老李說完笑著看著我,又向著女生繼續說:“看,沒騙你吧,是不是大帥哥一個?180的高個兒。瘦了點,但是很精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