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輪回(1 / 3)

九天浮雲,如波濤翻湧起伏。仙台懸石,如繁星點綴其中。

浮雲之上,穹宇樓台之間,仙氣縹緲,梵音嫋嫋,正是好一處玄妙仙境的所在。

一個身材修長挺拔的青年男子,凝神浮在半空,挺身立於滾滾雲濤之中,他全身覆滿潔白的落羽神瑛戰甲,頭束琉璃紫金華冠,一頭長發隨風飄然,看上去本該是英氣勃勃,卓絕不凡。

可他卻是這般落寂的立在半空,直直的凝視著上方,一語不發。而他那璀璨明眸中,雖然是一片悠然如浮雲,淡然如秋水的神色,可仍然掩不去那一絲淡淡的神傷。

就在他的對麵,那高高的九天玄風之巔,一個絳衣仙子裙衫飛揚,漠然立在祥瑞浮雲間,冷冷的向他俯瞰下來,那眼眸中全是不屑的蔑視和滔滔的恨意。

仙子有絕美容顏,傲世身姿,迎風而立,自然是青絲如拂柳飄飄,裙衫如煙雲翩翩,看上去神威凜然之間,卻仍然藏不住那一絲動人心魄的絕美。可那男子直直的凝視上方,卻不是在欣賞那仙子的身姿,而是看著她手中盈盈輕舉的一顆黑色珠子。

“你竟然還有膽子,敢來此向我求取這淒絕珠!”仙子那本是悅耳動聽的仙音,卻因為心中的怨怒變得冷意寒寒。說完,她從發鬢取下兩隻發釵,拋在半空。

兩隻發釵隨著眩光閃耀,化為一白一青的兩隻光鳥,輕啼一聲,便圍繞著仙子上下翻飛,全心將她護衛在自己的羽翼下。

男子微微搖頭,仰天長歎一聲:“我欺盡天下神魔,不容於蒼生。我身受無盡天譴,不歸於輪回。”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痛苦決然的神色:“這一切皆有緣由,所以,我無怨無悔!”說到這裏,他低垂下頭來,似乎有些哽咽難言,不知道是真的無悔,還是不敢麵對自己心中那無盡的悔恨。

可是最終,他還是抬起頭來,眼中一片清明,斬釘截鐵的決然說道:“但是唯有她,我還是放不下!”

絳衣仙子冷聲喝道:“庸俗凡人無恥負心。而你,更是無恥至極,負心決絕!你自問本心,是誰奪她惶惶神威,是誰欺她幽幽深情,又是誰最後棄她於不顧!”

“你不配提起她,更不配擁有這淒絕珠!”仙子遙指男子,一聲嗬斥,那不怒自威的殺意噴薄而出,竟然將周遭的浮雲都震散了。

男子聽聞這些話,眼中閃過一絲猶疑和悲愴,可還是仰頭直直朝著那顆黑色珠子望去:“把它還給我!”

仙子冷哼一聲,任渾身的滔天神威,洶湧澎湃的激射出來,將自己肩後的長發也拂亂飛起。她雲袖輕輕一拂,一道疾芒應手射出,將旁邊一座懸浮的仙台炸得粉碎,巨大的碎石在半空隆隆相撞,紛紛向著凡界隕落下去。

“你可是要逼我殺你!我雖然曾經答應過她,不會主動挑釁招惹你,可你若是自找!莫要忘了,這天下間僅剩的神魔中,我是最想殺你的一個……”那仙子說到這裏,卻是垂下螓首,玩味的看著男子的雙目,似乎在期待他的回答。

男子低頭默然半餉,甩手凝出一道青芒,化為劍形,抬首決然說道:“請!”

隻是這淡定從容的一個字,便已回答了所有的質問,拋卻了所有的猶疑!

男子凝神出劍,繽紛劍華中,隻存決然求死之意,毫不猶豫的飛身而起,朝著上空的仙子攻去。

仙子俯瞰著那男子一往無前的身影,沒由來的一陣厭惡和憎恨,輕手一指,兩隻飛鳥化為兩道月芒如流光一般交錯斬下。這兩道月芒神威無匹,不但將浮雲都斬切開來,就連那虛空也是被劃開一道道碎芒。

可男子仍然執著的執劍攻上,一身的本命戰甲被那紛雜的月芒切碎,化為片片血色飄羽,散落在身後。

仙子眼見這男子決意求死,居然不惜以血肉之軀,侵犯自己的無上神威,她身姿玲瓏迭轉,雲袖輕盈舞動,再次擊出一道神芒。那神芒一化為二,二化為四,就這般幻化萬千,紛飛散亂開來,全部都朝著男子那孤鶩的身影擊去。

男子不顧那兩隻光鳥的月芒切裂,也不在意那神芒飛襲,眼中分明隻有仙子手中那黑色珠子,他手中青芒變得輝耀灼灼,隻是這一道直直的劍芒,便如同天地間唯一的絕世光華,斬碎了那無數的神芒,逼開了那兩隻神鳥。

可是他終究再也不能前進半分,手中的青芒卻是被仙子一隻盈盈玉手輕輕撚住。那仙子在不動聲色間輕巧拿捏,隻伸出兩根瑩瑩玉指,就將他這鋒銳的劍芒夾住,生生凝滯在自己的嬌弱小手中,隨之冷哼一聲,雲袖一甩,竟是將男子連人帶劍甩飛了出去。

男子的身軀在空中翻滾迭轉,去勢不止的撞上了一座琉璃浮台,轟隆震響間,竟是將巨大的浮台顫顫巍巍的撞了開去。他艱難的停駐在半空,忍不住咳出一口鮮血,點滴鮮血,如落雨一般灑落在虛空中。而他那身上的戰甲,早已布滿嶙峋劃痕,滲出淡淡的血跡,那頭上的華冠早已碎裂,讓一頭長發飄散下來,遮住了他的眼睛。

可是卻遮不住他那執著瘋狂的神芒!男子艱難的挺起身子,仍然凝視著那神威難敵的仙子,無懼無畏,不退不避。

“可笑!以現在的你,連我都打不過,又何談去恢複那冥冥天道宿命!萬千年下來,這天下蒼生,早已將你的淺薄恩情遺忘殆盡。這諸天神魔,都盡皆將你視作宿怨死敵。而我更是難解心頭之恨,所以每見你一世,便注定殺你一次!輪回不絕,永無止境!”仙子話音剛落,揮手召喚兩隻神鳥墜落,朝著那男子繼續追殺而去。

男子已經精疲力竭,似乎連手中的劍芒也無法繼續凝聚,那青芒變得越發散淡起來。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兩隻神鳥越飛越近,化為了兩道月芒朝自己斬來。恍然間,他隻覺得疲累纏身,周身靈力難以為繼,難道隻能束手無策,閉目等死了麼?

就這般,結束了麼?就這樣重歸輪回,去麵對再一次的宿命天罰麼?他的眼睛略微失神,天地萬物在他的目中,盡都變得黯淡模糊起來,可是視野依稀中,隻有那顆黑色珠子,不曾消逝;眼神迷離間,隻有她的絕世姿容,不曾忘卻。

就在兩隻神鳥化做月芒,飛身而下,欲要將他斬盡殺絕之時,隻聽見一聲清亮遼遠的啼叫聲,遠遠傳來。而天邊的浮雲宛如燃燒一般紅亮起來,蒼緋色的紅霞鋪蓋漫天,飛快地卷襲過來,將整個九天浮雲都化為了紅色,熾亮勝火,滔豔似血。

隨著那啼鳴聲漸近,隻見一隻渾身熾燃的朱雀火鳥,口中銜著一把青劍,瞬息萬裏而至。它展翅之間,使滔天烈焰卷襲而來,將兩隻神鳥生生地阻攔逼退。那朱雀剛剛解救了男子的危急,便在半空一個優美的回旋,將口中的青劍拋落下來。

男子對著那飛旋的朱雀悠然一笑,眼中滿是感激和欣慰,他勉力飛身而起,將青劍的劍柄把握在手中,感受著那熟悉的觸感,神念頓時與劍靈交融無間,恢複了清明。

早已忘了,有多少次,都與此劍同生同滅。又有多少年,都與此劍宿命糾纏。隻要此劍在手,神魔不阻,天機不擾,但求逍遙自在!

他明目一睜,揮劍遙指那仙子:“再請!”

兩隻神鳥倉促間被朱雀的熾焰逼退,又不甘的回旋半空,返身衝上,與那朱雀戰成了一團。三隻神鳥飛舞雲天之中,舍命相爭,在那惶惶神威的衝擊之下,天地為之變色。煙雲浩蕩間,隻見一個個絕美的穹宇樓台,或者碎為煙塵,或者被焚成灰燼,正是好一副蒼涼的末世景致。

唯有兩人,卻毫不分神,既不去看那漫天的紅霞,也不去關注三隻神鳥的死鬥,隻是相互凝視,眼中各有一番情味。仙子凝神看著男子手中那把青劍,冷笑道:“就連黎火朱雀神尊也來湊這熱鬧麼?你以為它帶回了你的佩劍,自己就勝券在握了!”

男子握緊手中的青劍,默然不語,隻是在心中輕輕一歎:在下何德何能,在這最後時刻,尚能得你們舍命相援。罷了,不如就請你們隨在下一起,淋漓痛快的做這決死一戰吧。青劍上的光輝瑩瑩閃耀,有如靈識相通,正對他的心語應答一般。

他不再猶豫,輕輕抹去嘴角的血跡,凝神舉劍,彙聚全身靈力化為劍意。隨著劍芒大盛,那滔滔的浮雲也紛紛被吸納過來,圍繞著青劍飛轉起來,霎那間風雲變色,仿佛這天地之間的肅殺之意,都凝化在了這一道青色劍芒中。最後,這男子終於無退無避,人劍合一,傾身化作一道流星般的青色隧光,向著天上那無情漠視的仙子攻去。

“以心為劍,斬盡俗情淒苦。以意化芒,斷絕六道蒼茫!”

就連那九天之上的仙子,也不敢再輕看這男子的決死一搏,凝神從自己的身前破碎虛空,召喚出一把冰劍。那冰劍晶瑩剔透,散發出凜凜的冷意,就連周遭的浮雲也都凝滯為冰晶,紛紛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