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太守府。
大廳之上,歌舞升平,觥籌交錯。
韓冼看著眼前山越人地上來的這份禮單,頻頻點頭。
說是禮單,其實上麵隻有一句話,但是一句話就足夠令心髒不好的人呼吸都驟停了——南陸特產寶石二百顆!
其實雖然禮單上是這些,但實際上,山越人卻是趕著好幾輛大車來的——車裏麵大部分都是皮貨。而寶石,就藏在皮貨的夾層之中。
所以,其實除了寶石,還有幾車皮貨,近百張優質的皮子,不過隻是人家不願意往上寫這些小東西罷了。
而正是因為這份厚禮,所以韓冼毫不吝惜的擺下了最高規格的筵席,將長沙特色美食也都擺了上來。
荊南之地,山水最是養人,所以也是美人頻出之地,而韓冼又在美人中挑選了最為優秀的三十六人作為舞姬,平時這些舞姬都隻供給四姓的頭人們賞玩,如今韓冼卻也破例拿了出來,隻為讓遠來的客人一飽眼福。
這位客人,正是按照山越族打扮化好了妝的淩真。
淩真此番帶來的副使依然是伊琳,自然伊琳也照例裝扮成了山越族女人的模樣,雖是如此,卻也難掩伊琳的耀眼光華,其氣質容貌,早已將那些韓冼精挑細選出來的美人給比了下去。
酒宴一開,韓冼就先對山越王的好意表示了感謝,當然,說的也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客套話。
淩真似乎幾次三番想提起什麼話題,但是隻要淩真一說:“韓太守,在下這次前來.......”
還沒等說後麵的“是為了”,便被韓冼直接打斷了。韓冼這一個接一個的軟釘子,碰的淩真倒是真想笑。其實淩真根本不在乎韓冼接不接他的話,反正他的真正計策也不是用語言打動韓冼,韓冼這種辦法如果是對付真正的山越使臣,那倒也是種手段,不過現在嘛......韓冼願意跟他磨時間,倒也正和淩真的心意。
不過......總是這樣被韓冼把話堵回來,也顯得自己太無能了,這樣一來,反而會被韓冼懷疑吧?
於是,酒過三巡之後,淩真等那些舞姬又跳罷一曲,當即起身道:“韓太守,今日在下有幸得見兵戎族美人舞姿,真是覺得賞心悅目啊。這樣吧,在下這裏也有一個小調,也是趁著酒興,想要唱與韓太守和在座的各位大人,不知韓太守意下如何啊?”
韓冼一聽淩真不是提起正事,而是想要唱個小曲兒,心中暗笑:“也不知是這使臣心大海上傻,根本沒把我給的軟釘子當回事嗎?”
笑歸笑,韓冼嘴上卻道:“山越貴使既然有此雅興,那當然可以唱來,本太守和在座諸公當要洗耳恭聽才是啊。”
淩真離席而出,來到大廳正中,手裏用一根筷子敲著小碗作為伴奏,清唱道:
“正月裏陰天渭水寒
出了水的河蚌兒曬在了沙灘
半懸空落下魚鷹子
緊翅收翎往下扡
那鷹扡蚌肉疼難忍
蚌夾鷹嘴兩翅扇
打南邊就來了漁翁一位
有一位漁翁是來到了岸邊
他倒說歡喜歡喜真歡喜
捉來蚌兒下酒鷸子換錢
有鷸鷹落下了這傷心的淚
叫一聲河蚌兒要你聽言
早知道落在了漁人手
倒不如你歸大海我上高山
你歸大海飲天水
我上高山樂安然
這就是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你是伸頭容易是退頭難”
要說這種小調,淩真唱起來也算是荒腔走板,並不怎麼好聽。
但是韓太守本來滿麵笑容的聽完淩真唱第過一句,之後他的笑意就猛然間收了回去,反而皺起了眉。
淩真的聲調一聲高過一聲,尤其是最後一句“你是伸頭容易是退頭難”,這句唱完之後,再看韓太守明顯陷入了沉思。
淩真唱過之後,也不著急回自己的座位,而是麵帶微笑的望著眼前的韓冼:“韓太守,這段叫做《鷸蚌相爭》,您應該明白我想要說的是什麼意思。”
韓冼忽然笑道:“好小子,居然想出這種注意來下說辭。那你倒是說說,你們山越此時是魚鷹,還是河蚌啊?”
“魚鷹,河蚌,其實本質上並沒有區別。”淩真沉聲道,“區別隻在於,漁人將至。此時讓魚鷹河蚌各安天命都已經不可能了,唯一能活下來的方式隻有......聯手對付這個‘漁人’!”
“實話跟你說吧,我......”韓冼剛想說一句,“我兵戎還沒有必須起兵對抗康靖鋒的理由。”
但是他這句話還沒出口,卻猛然聽得門外一名士兵稟報道:“回稟太守,外麵有人闖太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