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曆1473年,既北國神龍曆建興十五年。
八月二十三日。
並州北部,朔方城。
一直飛了三天,一路上,淩真沒有說一句話。
上空中的空氣,都是充滿了沉默和煎熬。
淩真不得不承認,自己此番實在是大意了,本來想的很好,自己亮出身份,那淩氏舊臣便會望風歸附。
但是天下,恐怕沒幾個像是龍振興一樣還心係舊主的忠臣了。
二十年了,當年的恩義,在這些人心中,又還能剩下多少?
說真的,這是第一次,淩真的龍騎兵居然戰損將近三十人。
但是淩真不恨徐同典,真的不恨。他隻恨自己,恨自己太過自信,也太過輕率。龍振興的效忠來的太過主動,也太過容易,這使得自己產生了一個錯覺——似乎自己隻要亮明身份,所有原來的淩氏忠臣都會歸順自己。
但實際上,每個人都有自己內心深處的利益考量。在權衡利弊之後,真的沒辦法確定,那人是會選擇效忠自己,還是殺了自己向康靖鋒請功,又或者是虛以委蛇,兩不相幫。
這次,龍騎兵沒有直接進城,而是趁著夜色將大部隊都留在了朔方城外的密林之中。
望著這些滿身血汙,甚至不少人身上還帶著各種傷口的龍騎兵們,淩真輕歎了一口氣,頗覺得有些愧疚:“你們這次不用跟我進城......留在這裏,等我的信號。”
“閣下!”一名龍騎兵忙道,“為龍將閣下戰死,是我等的榮耀,閣下不必如此。既有我等在,絕不能讓閣下孤身犯險。”
“你們的意思我都明白。”淩真輕歎道,“身為第八天龍將,我很感謝你們能這麼說。但是從‘淩真’的角度來說,責任確實在我,上次是損失,全都是因為我太過莽撞。所以這次,我們必需謹慎一些。
如果這次勸說順利,你們不用現身也是一樣的。如果不順利,你們與我一起被包圍,反而會一起身陷險境。倒不如留在這裏,我也好有個接應。”
龍騎兵聞言,這才點了點頭:“那我們就等著閣下的消息。”
“嗯,注意別被人發現。”淩真沉聲道,“我這就去了。”
說完,淩真下了座龍,縱身一躍,轉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半小時之後,一身黑色夜行衣的淩真,出現在了朔方太守府內。
太守府的格局,一般都是分為前後兩進院子的,前麵的大院占了總體麵積的五分之四,是用來處理各種公務的,後麵還有五分之一,則是太守的書房和寢室、花園等私人空間。
淩真趁著夜色,悄無聲息的躍上太守府大廳的房頂,屏住了自己的氣息。
這太守府裏倒是有幾個將境(騎士)實力的護衛,但是以淩真四級聖騎士的修為,隻要屏住氣息,要躲過他們還是易如反掌的。
站在大廳房頂的正中,淩真掃視了一遍這太守府的布局,最後終於選擇了一間還亮著燈的房間,輕輕跳躍了過去。
來到這房間的房頂上,淩真翻開房瓦向下一看,這裏卻是賬房......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正一手撥打著算盤,一手在一本賬冊上寫寫畫畫。
淩真點了點頭,這種賬房先生一般都是太守的心腹,偏偏一般又都是膽小之人,從他這裏找突破口,便不難發現太守的位置。
這朔方城與天城一南一北,正處在並州兩端。而在其兩端的中間,隔著的全都是康氏心腹統轄的郡城。
這朔方太守林夜言與龍振興乃是結義弟兄,此人當與徐同典不同。要知道,這裏麵不光有自己父親的昔日情義,更有他與龍振興的結義之情在。他若是知道了龍振興已經起兵,當會全力相助才是。
心念及此,淩真從房頂上一躍而下,那賬房先生隻聽見身後破風聲響,還沒來得及回頭,一把短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別出聲,也不許回頭!”
“啊......”賬房嚇的扔掉了手上的筆,“英英英雄饒命,我我我......”
“我不想殺你,也沒有什麼惡意。但是事急從權,出此下策實乃迫不得已。”淩真沉聲道,“帶我去見太守,否則我就要假戲真做了。”
“明......明白。”賬房先生好不容易穩住了心神,“英雄,請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