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憐取眼前(1 / 2)

自離開了葉赫,孟古便似丟了魂一般,整個人委頓了不少。金台吉總想去勸解幾句,可每次話到嘴邊,想起納林布祿的行為,自己終是開不了口。

他是知道納林布祿的,從小就是這樣,阿瑪在的時候,他就跟隨阿瑪處理政務,阿瑪的死對他的打擊很大,讓他意識到自己的能力並不足以和明庭甚至是其他部落抗衡,他隻能選擇隱忍。就連明庭攻打西城,布齋大哥逃到東城,兵臨城下的時候,他也隻是從中斡旋、談判,答應李成梁乖乖做大明朝在遼東的屏障,牽製女真其他部落。這些年的努力,終於得到李成梁的信任,成為明庭在遼東實際上更勝於建州的一個“忠心的奴才”。他明白,哥哥的隱忍不過是想在敵人最放鬆的時候將其一網成擒,何況男人最無法容忍的莫過於殺父之仇了。可這一切都因為布齋大哥的行動給打亂了,隻是,他沒想到的是,哥哥會在壓到大哥勢力的時候利用他與孟古,尤其是孟古!

孟古,他的妹妹,第一次,是被布齋大哥無情的“殺害”,而這次,會被納林哥哥“殺掉”嗎?不!他不允許!

清冷的月光灑在無垠的草原上,孟古用笛子吹奏著不知名的哀傷樂章。夜霧朦朧,金台吉仿佛看到了那個他陪著去建州找完何和理回來後的小妹,她穿著粉藍色的長袍,烏黑的長發披散如瀑般傾瀉在淡紫色的鬥篷上,髻上天青色的流蘇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飄揚,也是這樣哀傷的曲子,趁著她別樣的悠遠芳華。

“孟古。”金台吉輕輕喚道。

孟古輕輕放下笛子,回過頭來,淡淡一笑,道:“哥,你來啦!”

“是,我來陪你坐坐。”席地而坐,觸手可碰到小草上的點點露珠。

“夜色很美。”看著天上的明月,金台吉道。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我這個今人與您這個古人也算是一同賞月了啊!”孟古感慨。

“這是漢人的詩?的確是寫的很好啊!如果在咱們女真人裏,頂多就是說句:好美的月亮啊!咱們一起看啊!哈哈!”

“噗——”孟古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哥,你怎麼能這麼貶損自己的民族呢?”

“沒有啊!漢人說咱們是荒蠻之人,可不就是這樣麼!哪有幾個讀書的!我都納悶兒,你怎麼會說我的後人會出一個寫詞寫的特別好的。那肯定是我哪個兒子是你教出來的!”

“什麼啊!咱們女真人隻是長期受漢人壓迫,為了生計奔波,沒時間去讀書!再加上我們生長於苦寒之地,沒有被文化熏陶,自然就差了些。”說到自己的專業知識,孟古的話又多了起來。“其實在金朝的時候,咱們就有一個特別著名的詞人,叫元好問,他的詞特別優美,流傳千古。叫‘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這句很好!孟古,這個你一定要教我!這個比你說的我的後人寫的好多了!渺萬裏層雲?多大氣?!這才是咱們女真人的風範麼!”金台吉拍手叫好。

“這詞裏描述的是大雁,大雁最是忠貞,對待感情矢誌不渝。可是您的後人說‘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說的也沒錯啊!說的不正合了我和納林哥哥的情境麼?”孟古歎道。納林布祿埋怨孟古不是原來的孟古,可是他自己先在感情上利用了孟古,使這份感情上有了汙點。

金台吉本來想引著孟古說些開心的事兒,沒想到還是不可避免的說到了這件事。

“其實,哥哥也有他的難處。”金台吉隻好如此安慰。

“我明白。這是一個男人的時代,我以前不論是看什麼故事,都說這個時代的女人很悲慘,就包括東哥,她們都是男人的附屬品甚至是戰利品,女人就像牲口一樣,可以隨便的買賣。我來的時候正趕上布齋大哥逼我出嫁,可是是您和納林哥哥讓我擺脫了那樣的噩夢,雖然最後還是要嫁給當時我並不喜歡的人,但至少我知道你們盡力了。不管怎樣,我都是開心的,至少你們真的把我當成是親人。可如今,納林哥哥的做法讓我忽然感覺到,我和其他的女子並沒有什麼不同!原來我們都一樣!”

“孟古,其實——”

“哥你不用勸我,”孟古打斷的金台吉的話,繼續道:“其實你想說的我全然明白,隻是我現在的心境就是一個必經的過程,等過了,就好了。”

“你能這樣想最好。哥哥他這些年的隱忍也是不易,常聽嫂子們說,他晚上睡不著,睡了又多夢,從阿瑪過世開始,一直都是這樣。以往你在家的時候,我們三個總擠在一屋子住,他還踏實些,可從你出嫁,他就更嚴重了。”

“為什麼我以前沒聽說過呢?”說完自己又道:“是啊!我從前隻是享受哥哥們的嗬護,以為哥哥就是萬能的,哪知道,哥哥的背後也有這麼多的辛酸。”其實,納林布祿隻是太重視親情而已。隻是不知,納林布祿這次的決定是下了多麼大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