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宮紫闕,聖德殿。
朱門被一道外力破開,厚重的吱呀聲為歇山高頂徒添一層陰森。伊祁箬一步踏進殿中,入眼,便是一地狼藉,與滿室惶恐戰兢的宮人仆婢。
鬼麵後的眸子森冷如淵,掃視之地,頃刻跪滿了宮婢。
伊祁箬冷哼了聲,拂袖低喝:“一群廢物,滾出去!”
話音落地,自大總管韓統在內,一殿宮人如蒙大赦,瞬息似鳥獸散。
她又一偏頭,不必多言,身邊一眾侍從便盡皆會意,退守殿門之外。
內殿裏,十來歲的少年一身明黃繡袍,端一副慍怒之色,清秀眉眼間,卻是不符合年齡的深沉戾氣,見伊祁箬進來,立時便將兩道目光直狠狠地釘在她身上,瞬息不移。
不消說,這位正是造成了那一地狼藉的罪魁禍首——大梁永安皇帝,伊祁堯。
小皇帝身邊,沉默的立著一人,一柄拂塵在手,衣錦佩玉,秀華天成,饒是昂藏七尺,妖顏卻似一筆濃墨,蕩漾河山之間,繪世如煞。
——與尋常宦官不同,那是一種脫離人相的妖嬈,而非金粉裏養成的陰柔。
與墨曜對視一眼,伊祁箬緩步走過去,淡淡道:“飯可以不吃,藥不行。”說著,她拿起矮案上的碧玉藥盞舉到伊祁堯眼前,“你是自己喝,還是想姑姑灌?”
語氣雲淡風輕,卻蘊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原是打算好了冷硬到底的,可聽了她這一句話,驀的,伊祁堯還是自心底被唬了一下。
“為何要殺他?”鎮定心神後,小皇帝翻身下地,昂頭瞪著宸極帝姬,開始這十天以來的第十一次質問:“姑姑,為何要殺太傅?他教導朕這麼多年從無過犯,您殺他一人還不夠,還要殺盡林家的人,這是什麼道理?!”
伊祁箬漠然的看著他,對他固執的問話過耳不聞,隨手將藥盞放下,人也跟著坐下,淡淡道:“喝藥。”
“你——!”撇去少年老成的外衣,伊祁堯近乎於一蹦三尺高,緊握雙拳瞪著她,渾身都是顫抖的。
她抬眸,清冷入骨的星芒閃點其中,“喝。”
僵持半晌,伊祁堯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同她對峙,終究仍是敗北。
眼見他惡狠狠的將那盞藥灌了下去,伊祁箬這才滿意了些。片刻,在少年執拗的目光下,她終於不吝道:“他做了不該做的事,又不做該做的事,這樣不合時宜之人,你說,留他何用?”
少年不出意料的愣了一愣。
將她的話想了兩遍之後,小皇帝便有些煩躁。實則,時至如今,他早已沒心思去追究林覺章究竟做了什麼事,他隻是認定,無論林覺章做了什麼,畢竟都是教了自己三年上下的老師,到底也不至於受那千刀萬剮之刑,這樣想著,語氣裏的怨氣便更多了兩分,“他就算有錯也都是朕的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朕是皇帝!難道竟連自己師父的性命都保不得?!天下萬民要如何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