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前塵舊夢 第一章·舒?娡跣觶ǘ??唬?(1 / 2)

時間,恍若停滯。

許久,兩人就隻是對視,無言。

直到,她問——“昔年大夜國破,越氏皇族的血脈,多折在帝宮千闕那一夜血火裏。唯有兩人,在那七日七夜之後,卻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閣下以為,如今崇嘉皇子,是死是活,是人是鬼?”

“活著。”沐子羽不假思索,“定然活著。”

她一怔,笑道:“理由。”

他也笑,隻道:“禍害遺千年。”

“禍害……”若有所思將這二字一喃,她頷首而笑,翩翩生出三分爽朗之意,“‘折母敗族,弑父亡國。’……確然,越千辰,堪當天下第一禍害。”

越千辰——這個名字,有多少年,不曾有人提過了?

大夜崇嘉皇子,國破後,因其自小養在玄夜台,故世人多稱玄夜太子。大夜元徽九年誕於千闕,帝後幼子,中宮血脈,這樣一個人,本該置於榮耀之頂,貴極無倫,卻因出生時害其母難產血崩,又被先知預言‘折母敗族,弑父亡國’,從而為其父所憎,幸得其兄千華太子拚命所護,方留得一命,自小養育在拂曉城外,玄夜台中,受兄長悉心教導。

隻是,人爭不過命,縱使千華太子為幼弟百般周全,那八個字,卻也終究成就了那位皇子的禍害之名——當年國破,當他親手弑父殺君時,便已落定。

似乎沒想到宸極帝姬也對那闋預言有所耳聞,沐子羽笑了一笑,恍然:“天音子那一闋預言,原來殿下也知道。”

伊祁箬好笑了一聲,聲音略微低了一度,半是自語:“怎會不知道呢?……本宮同崇嘉皇子也是一樣的啊……”

沐子羽驀然一怔。

——在她說那句話時——‘一樣的’,這三個字落在他心間,忽就激起一層漣漪,蕩漾開來。

你……同那自小多舛,為親父所恨的皇子,一樣……?

他意味不明的一笑,道:“羽自肯忘,據說,當年帝姬誕世時,也曾得了那人一句話,隻是——宸極玄夜,自是天壤之別。”

征和十四年上元,那人的原話是——‘此女貴極,堪主江山,會是決定千秋天下誰家主之人。’

為那一句話,在她出生時,命運已定。

就如同當年,那人在夜宮千闕中,對初生皇子的預言——一句‘折母敗族,弑父亡國。’就此敲定了小皇子一世厄運。

怎麼……能是不一樣的呢?

“你以為,宸極便好過?”她搖搖頭,不知哪來的興致,竟同眼前這人,說起這些話來:“至少,元徽帝忌諱親子,天下皆知,越千辰,縱使無父無母,卻有殿下一心為他籌謀護佑,這一切,至少真實,至少分明。……我呢?”

殿下——她的殿下,昭懷太子,他為弟弟傾盡全心全力,越千辰,你是何其有幸……

她接著道:“天下人以為我沒有的,我確實沒有,可天下人以為我有的,我又何嚐有過?”

嘴角一抹不足與外人見的苦笑,她道:“我,不及越千辰。”

她什麼都有,她坐掌天下,她尊貴無雙,她說,她不及那流亡孽子。

半晌,他問:“待殿下尋得越氏孽子,又當如何?”

看了看他,轉頭看向窗外紜紜而下的蒼茫落雪,她說:“元徽帝來不及做的,那些他應得的,我都會給他。”

世有傳,崇嘉皇子誕世時,元徽帝曾欲執劍殺之,若非太子栩及時趕到,那這世間,本不必有越千辰。

想了想,他問:“便如這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她笑了一聲,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那笑裏,竟似帶著些苦澀與無奈。

“如若必要,也無妨。”

這一句之後,又是長久的沉默。

坐回席上,宸極帝姬執壺舀雪,澄寂清邃裏,遊刃有餘將那一壺清茶烹起。空氣中,不時竄出星火呲呲然的聲響,舒蕣王婿安然對坐,專注的看著那紫砂煎雪,心底,莫名蔓延開一種異樣的,從未經曆,隻曾奢望過的情緒。

安定從容,流光溫靜。嗬,真是可笑,她——怎會給他這般感覺呢?

忽而,鍾鼓樓一聲浩蕩鍾聲響起,拉回了許多塵世之人的思緒。

“二十六了……已有七日。”伊祁箬忽然道,說話抬眸,淡淡問道:“刺客之事,不知王婿打算何時給本宮一個交代呢?”

瞬息之間,卻是在不提前事,就如同適才的一番論敘,不過一場夢寐。

沐子羽靜然一笑,卻也未答她的話,反而問道:“早先回帝姬的那一句‘美人常見亦凡人’,我說,帝姬不妨一試,不知殿下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