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徵羽城外,宸極帝姬的回都行仗,正在休整。
陰沉的天色下,伊祁箬正在同蒼舒離指點一套劍法,思闕在那頭見了帝都裏來的密探之後,過去朝帝姬上稟時,步履便有些慌張。
“殿下,”
伊祁箬回頭看了她一眼,見那神色,便問:“怎麼了,慌慌張張的,又出什麼事了?”
思闕看著她,眼裏都添了一層急色,難得無措道:“樓禦史……被下了無生獄!”
——廷尉府,無生獄,有進無生。
沒想到,她此言一出,不僅伊祁箬平靜如舊,就連那邊正舞著一把寶劍、同禦史大夫很有些交情的蒼舒離也隻是意料之外的愣了一下,隨即便繼續耍起了他的新劍法。
正當思闕凝眉不解時,卻聽宸極帝姬淡淡的問了一句:“什麼罪名?”頓了頓,不等思闕回答,她抬頭看了她一眼,繼續道:“遊纓?”
思闕仿佛明白了什麼。
她回道:“不知王從哪兒得來的消息,知道樓大人私藏欽犯在府,前日已親自下旨,派廷尉正連夜上門搜府拿人,不止搜到了遊纓,就連樓大人也已被收押,眼下……”
“等等!”她說到這裏,卻見伊祁箬剛還坐在一方樹樁,此刻卻猛然站了起來,打斷她的話,問道:“你說誰?!奉王命收押錦衣的人是誰?”
思闕不懂這裏有什麼問題,看她的神色也不敢問,隻回道:“廷尉正,虞斂。”
廷尉正?!
伊祁箬當下眉目一緊,那頭的蒼舒離也收了劍跑了過來,便聽她問道:“廷尉呢?千代泠人呢?樓錦衣當朝禦史,位列三公,重華即便要治他得罪,他那樣的身份,怎的是區區一介廷尉正也配入府拿人的?”
思闕看了眼蒼舒離,見他也是一臉憂色的等著她的回答,她意識到此事的嚴重性,連忙道:“聽說大人被捕的當日,廷尉大人突發急病,昏厥不醒,眼下嘉冕王已派人到帝都,打算接公子泠回迢遞了。”
伊祁箬同蒼舒離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有濃濃的慮色。
片刻之後,思闕小心喚了一聲:“殿下……”
被她這麼一聲喚,伊祁箬才算回過神來,整了整情緒,這才問道:“遊纓眼下如何?”
“貴太妃要了人過去,王也不敢違拗,如今就關在壽合殿裏。”
她點了點頭,轉頭吩咐道:“傳令下去,加快腳步,連夜趕路。”
帝都,廷尉府,無生獄前。
“大人!”虞斂單膝跪地,正憂眉緊鎖,低頭拱手,對眼前一身煞氣的廷尉大人披肝瀝膽:“請大人莫要為難下官,王有命,裏頭關著的這位,無王命,任何人不準探監私審,今日這道門,恕下官無論如何不能讓您進去!”
天知道,這位急病暈厥,才剛被胞兄遣家衛帶離帝都不過半日的廷尉大人,怎麼一個轉眼,便站在無生獄門前意欲硬闖了?虞斂一頭的冷汗,看著自己這位頂頭上司,這一身的煞氣,仿若阿鼻裏淬出恐怖神色,哪裏看出有半點急病的意思?
“我再說一遍,滾開!”千代泠凝著極冷冽的眸光,微微低頭看了眼前人一眼,壓抑著怒氣,接著道:“虞斂,你知道我的脾性,別讓我說第三遍。”
“大人!”虞斂聞此,重重磕了一個頭,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頂頭上司啊頂頭上司,以長眼前人十歲的年紀在他手底下做了數年的副職,千代氏小公子的脾性,他又豈會不知?換句話說,他若非藏爪的猛虎,又豈能當這座阿鼻地獄的主?
平日裏,便是給虞斂十個膽子,他也是不敢違逆這位廷尉大人的,但這一回,王命在上,他也委實不敢讓開這條路。
看著執意擋在自己眼前的手下,千代泠微一闔眸,睜開眼,卻說了一句一反常態的話——“宸極殿下仍掌攝政之權,本官仍是廷尉之尊,這道門誰能進誰能出,輪不到你來說!”
旁人或許覺得,身為永綬黨的廷尉大人說出這句話來很不對,但虞斂卻明白他的意指——
那裏頭關著的,禦史大夫樓錦衣,那是宸極帝姬的人,千代泠這是要警告虞斂,要想清楚,裏頭的人,是不是他得罪得起的。
虞斂自然得罪不起。可明眼人都看得出,王敢走這一步,動了宸極帝姬的心腹,那這二人,就已然等於公然撕破了臉,如此一來,向來忠於永綬王的廷尉府,在這個時候,當然又是要站在王那一邊的。
是以,虞斂仍舊沒有讓。
千代泠深吸了一口氣。
“擎光衛!”
——厲聲一喝,他喚的,是自己身後奉兄長之命前來護他平安歸故裏的三百迢遞千代氏家衛——號稱九州五衛之一的,擎光衛。
身後,聽命於公子泠的擎光衛聞聲應道:“屬下在!”
“破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