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和二十九年元月二十五日,雷鳴城宸極帝姬軍帳。
釀雪守在那兒,看著伊祁箬在帳中來回踱步。鬼麵遮去她滿麵的焦色,卻掩不下她周身急切惶恐的氣息,這樣的魂不守舍,釀雪還從未在她身上見過。
她這個樣子,已經有大半日的光景了。
——就在幾個時辰前,收到青武軍的消息,車騎將軍韓臥薪搶先一步,趁青武大將軍千代泠外出巡防之機,私調其留與龍鼎關守將的一萬援軍,奔赴鳳光城襄王時候。
“殿下……”
玉案進帳的時候,她仍在緊張的踱著步。
聞聲赫然回頭,伊祁箬一步上前拉住玉案,語氣裏盡是急促與擔心,“怎麼樣?”
玉案看著她,眼中倏地就氤氳出淚花,張張嘴,卻半天說不出話。
她這樣的表現,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伊祁箬的心空了一拍,等她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坐在了地上。
釀雪一邊哭著一邊跑到她身邊想要去扶她,可卻發現,自己身上,也已沒了力氣。
玉案跪坐在她跟前,隔了片刻,深吸了好幾口氣,方才斷斷續續的說道:“兩個時辰前,我軍龍鼎關失利……霍將軍久戰無援,率軍與敵軍主將林厲風交手,不幸……成仁!”
久戰無援,不幸成仁……
似乎過了好久,如耳鳴一般,伊祁箬怔怔的,耳朵裏就一直回響著這八個字,眼裏的淚水斷珠似的流下,竟連傷心的滋味,都品不出來。
長澤的公子,她的表哥,一句話,八個字,他就這樣死了……
“蘇照……蘇照!”
不知多長時間做之後,她回過神來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喚著這個名字,四處搜尋著這個人。
蘇照是在玉案進帳之後便跟著進來了,玉案的話,他也聽得分明。眼下聽到伊祁箬在喚自己,他狠擦了一把淚,近前一步,跪地聽命,“屬下在!”
伊祁箬扶著身後的桌案,緩緩站起來。
“傳……本宮懿旨,”強收起悲傷與淚水,她冷眸漠然,在這一刻,隻能以仇恨代替下悲傷,繼續走下去,“……命守成王鉛陵承為帥,領回峰鉛陵氏接掌龍鼎關戰場,我不管他用什麼方法,三個月之內,我要龍鼎關歸屬大梁,”深吸一口氣,她將拳握響,一字一字的說:“……我要營帳之內,見到林厲風的項上人頭。”
“屬下領命!”
蘇照領命而去,臨行前,重重朝她磕下一個頭。
伊祁箬站在那裏,好一段時間無所行動,直至深吸一口氣之後,便是停不下來的喘息。
她摘下鬼麵,一手捂著心口,急喘難平。
“殿下……”
“玉案,”伊祁箬忽然有些急切的拉住玉案的手,卻半天詞不達意,“你親自……親自去,這就去,去龍鼎關,去……”
玉案明白她的意思。
“殿下放心。”反握住她的手,她強忍下悲傷,代她說完她想說的話:“您放心,我一定,一定將公子帶回長澤,我這就去龍鼎關,親自……接公子,回家。”
伊祁箬又一次哭了出來。
——二十九年元月十五,長澤公子霍無端龍鼎關戰場成仁,時,宸極帝姬懿旨回峰鉛陵氏接掌龍鼎關戰場;厲數月苦戰僵持,四月十九,林厲風擒鉛陵氏隨軍王姬鉛陵蘩,二十五,舒蕣王姬鉛陵蘩以一己之力,大挫夜軍,反擒夜軍龍鼎關主帥,玉山君子林厲風,以其於大軍帳前,梟首祭旗,三十日,親奉其首級於雷鳴城宸極帳前,至五月,龍鼎關三百裏邊線,盡歸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