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東海揚塵 第二章·回峰鉛陵(八)(1 / 2)

這日一早,帝都便傳來昨夜無生獄遭襲的消息。彼時,伊祁箬正與鉛陵蘩在養氣齋用早膳,聽了這話,一人眉目微挑,一人卻是全然麵不改色。

伊祁箬挑著眉,又聽酡顏續了後話,說是夜襲無生獄的一夥人,武功頗高,看著便是直奔越千辰去的,幸而有樓禦史共千代小公子聯手退敵,方保舒蕣王婿無恙,眼下隻是腕子上受了輕傷,並無性命之憂。

“樓錦衣……”聽罷這些,鉛陵蘩那頭緩緩擱了筷,雲霓服侍著淨手漱口完畢,她方才緩緩念了念這三個字,繼而道:“想必是你的傑作?”

伊祁箬也不遮掩,卻輕哼一聲,道:“沒你最毒婦人心,我也不必以毒攻毒。”

她輕笑一聲,淡漠的朝她望去,問道:“你以為,擋下這一次,我就沒有後招了麼?”

伊祁箬這廂也已收拾完畢,聞此,眼眸流轉過意味深長的一道淺笑,起身,無話而去。

鉛陵蘩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狠狠一蹙眉。

直到這一日的黃昏將盡的時候,舒蕣王姬收到了期盼已久的一封飛鴿傳書,再去見過宸極帝姬時,方才明白早先她臨走時的那一抹笑。

問過了下人,她喚雲霓備了一方小輦,便徑直往晨星樓後頭的那片花海裏去尋人了。

鉛陵蘩到的時候,遠遠便見那一片前塵花海邊上,嫋嫋站了一女子,白衣紛揚,如神如畫,分明是素淨至極之色,卻偏使那一片人間豔極之景,都黯然失色下來。

淡極始知花更豔。偏偏那豔,卻終究不及一片淡淡素色。

她走上前,一步站到她身邊時,沒忍住,驀然低歎了一句:“連我看了都動心。”

那頭,伊祁箬遠眺著無際的花海,聽此一語,眉色不動,卻是脫口道了一句:“可卻是有劇毒的。”

鉛陵蘩微微一怔,轉瞬一思,方知兩人話裏說的卻是兩樣人物。

可是……她略一沉吟,說不得自己話裏說的這人,未準,就不是有毒的……

“前塵花……”鉛陵蘩作勢一歎,沉吟片刻,道:“劇毒用對了,便是藥引子,以毒攻毒的利器。”

眉目微微一動,伊祁箬收回了神緒,眸色不由低了一分,半晌,卻也坦然輕笑一聲。

“想來也是荒唐,費盡心力遮掩了多少年的把戲,一個聶逐鹿,就將這好好一盤棋都亂了。眼下聰明人都看得出紫闕裏的情勢,可到頭來,我竟也不需要他了……”

看她這樣坦誠,鉛陵蘩卻有些意外,可轉念一想,心頭卻又複雜起來——想來,她這是認定了,此番兩人交手鬥法,一死一生的結局裏,她伊祁箬,不會是輸的那個。

壓下心頭的怒意,她長出了一口氣,勻了勻,方道:“越千辰因前塵花一事,推斷出你一直再找越氏獨門之毒無夜的解藥,並因此保下聶逐鹿一命,自那時起我們便在猜測,身中無夜之毒的,究竟是誰。”

聽著她話裏那‘我們’兩個字,真追究起來,伊祁箬倒也覺得有些刺耳。

她眉目未動,唇角淡淡一勾,低聲道:“答案應該很好猜才對。”

“我不明白。”到了這一步,鉛陵蘩自然也不再遮掩,她知道,眼下不管是自己的什麼問題,她都會解答,隨即便問:“皇上不過是個小孩子,自小長在深宮,除了雪頂,最遠恐怕都沒出過不朽城門,更何況憑我掌握的線索來看,這事少說也出在六七年前,甚至於更往前的時候,當時明榮太子尚在人世,皇上雖說冠著個皇長孫的名頭,但卻是庶出,若說為使國祚不穩,再也害不到那麼個孩子身上去,夜國人,哪一個會費這樣的心思、用這樣的手段?且還能在兩國交戰之時,不以此事為柄,威脅大梁皇室?”

聽完她這一番言辭,伊祁箬不動聲色,可心頭卻壓抑得發苦。

是呀,這麼多年,自己又問過多少次——為什麼,那個人、那番毒,好死不死的,便降在了無辜稚兒身上?

天道不公。

片刻,她冷笑一聲,一句話反問回去:“你怎麼知道他沒威脅?”

鉛陵蘩一怔,想了想,問道:“果真是夜國人?”

伊祁箬瞥了她一眼,哼笑了一聲,道:“哼,還是個同你舒蕣王姬,甚為熟稔之人。”

她說完這句話,鉛陵蘩隻用了瞬息功夫,便意識到她指的人是誰。

“……是他?!”

伊祁箬冷眼看了她一眼,沉吟不語。

鉛陵蘩卻想不明白:“可是……總該有個理由吧?”

她低了低眸,似乎極不願意提及此話,隻道:“私仇罷了。”

這四個字聽著,卻很是荒謬,“同那麼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