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祁箬帶著聶逐鹿來到天狼穀時,不巧正趕上穀君閉門清修,她原以為這一趟要帶回許多遺憾回去,誰知卻意外的見到了另一個人。
“你怎麼來了?”
暮鼓台上見到姬異時,伊祁箬眼裏閃耀著毫不遮掩的驚喜,自從浮光殿之變後,姬異便悄無聲息的交還了宸極府,繼而回返家城修羅,多時未曾有消息。當時待她回府時,已見人去樓空,她知道他是失望於自己拒絕他就此離開的提議,甚至連告別都與她免了,就那麼回去了。可這麼幾個月以來,她心裏卻始終擱著這麼一件事,總想著要見他一麵。
誰知,青帝有心,竟在此遇見了。
而如今姬異闔眸而來,對著她,眉眼上雖還有些明顯的指摘之意,但更多的,卻還是多時不見的想念之情。
標致的容顏上勾勒起一抹和煦笑意,他道:“灞陵君前些日子育出了火樹銀花,父王心向往之,我便一道來了。”
他這麼一句話,那絕跡百年的曠世珍品,奇種梅花未曾使她如何,反倒是另一個消息叫她驚訝,“王爺也在這兒?”
姬異直接道:“眼下應是與灞陵君一起在靈台。”說著,一早便注意到她身邊尚有另一重呼吸的姬二公子笑了笑,示意道:“怎麼,你也不介紹介紹麼?”
伊祁箬一怔,這才反應過來,說話便為他二人引薦,“聶逐鹿。”說著,轉而指向姬異道:“這位是……”
她話未說完,便被那頭精神奕奕的聶少主直接打斷了,“大名鼎鼎的姬氏公子異,帝姬免了這番唇舌也罷。”聶逐鹿臉上帶著正經卻不乏活泛的神情,也不管姬二公子看不看得到,一樣對其拱手致了一禮,道一句:“天下誰人不識君。聶某有禮了。”
一旁,宸極帝姬被他這句‘聶某’弄得一激靈。
真是怎麼聽怎麼別扭。
姬二公子卻坦坦然然,含笑回了禮,道:“不敢,昔年千闕,異承蒙公子照拂,至今不敢或忘。”
聞此,她禁不住挑了挑眉,“沒想到你們之間竟還有過過從?”
說來,因著舊年姬異在夜國當質子的經曆,她倒也不意外他同夜國的人多有交往,隻是對上這聶逐鹿嘛……想到這人自小跟在越千辰身邊,在玄夜台侍讀的過往,她還一直以為他是極少踏足千華城的呢。
那頭,姬異卻道:“舊年夜都為質時,日子總有不大好過的時候,所幸還曾相逢過幾位仁心之人,聶公子自是其中之一。”說著,不知想到了什麼,輕輕一笑後,繼續道:“我還記得,那時候因著崇嘉皇子的緣故,元徽帝對公子總有些遷怒,倒是公子心寬似海,從不曾以此為累,彼時異私心之上,便很敬佩公子。”
聶逐鹿聽罷這話,算是才露出了本色,大大咧咧道:“小子心大而已,二公子抬舉了。”
聽到這裏,伊祁箬暗自一笑,眼珠子一溜,抬首對他二人道:“你們現在這兒互相恭維著,我先去趟靈台。”
靈台上,素來是灞陵君培花育草的天下,遠遠還未曾走到時,便已有陣陣奇香入鼻。直到行至,她停了停腳步,仰首朝台上望去,縱使尚未見到那方身影,心裏卻已經激起了難平的漣漪。
登台穿過琉璃走廊,前頭的身影漸自在眼中清晰起來,尚有兩三丈遠的距離裏,她停下腳步,雙手疊在身前,就站在那兒凝著眸光望著前方那道經年未見,卻從不覺遙遠的身影,定定便是許久。
安定王攏好了最後一抔土,不經意回身一望時,堪堪被不期而至的宸極帝姬驚了一驚。
闔眸緩了一口氣,姬渙輕斥了一句:“這丫頭,來了也不出個聲!”
她聽著,垂眸一笑,提步朝安定殿下走去,道:“王爺還是這麼專注。”
武功內力到了那般等級,卻能在身後有人的情況之中,兀自不知,隻顧指自己眼前之事,能做到這份專注的,全天下恐也找不出五個來。
她邁步平穩,安定王卻似乎覺得她走得慢,喜悅的朝她招招手,引她來看跟前一垛大花甕裏的稀罕物,一邊說道:“快過來看看,灞陵君鑽研了十四年才得了這麼一株,夜下盛放之時,如牟尼座前菩提浴盡繁華而出,當真是震撼至極的景致……”
不消說,眼前這一堆枯草荒蕪似的東西,便是那有夜鳳凰之稱的火樹銀花了。
伊祁箬看了一眼,便想起來問一句:“灞陵君怎麼不見?”
安定王眼見是沒心思去管那個花瘋子,就著隻蒲墩席地而坐,一雙眼睛牢牢地鎖在眼前的枯草上,隨口道:“不知哪一瞬的福至心靈,又回去跟自己較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