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六年中,自迢遞千代氏謀反而始,多異姓王皆謀自立,至十月,覆水連氏、回峰鉛陵先後舉旗而反,攝政帝姬坐鎮帝都,以永綬王為帥,征西北;以大司馬沈課為帥,領榮華軍征西南;以守成王鉛陵炎為帥,收歸回峰;時,天下分權,九州之上,有四方之政。
紫闕,蘭台。
正位上,白衣女子將手裏八百裏加急的軍報看完,麵紗下逸過一抹冷笑,隨即纖手一擲,便將那軍報穩穩當當的扔到了下首的一方書案前,直將正坐在案前女子嚇了一跳。
千代霽抬首朝宸極帝姬望去,這頭一頭霧水的將那軍報拿起,便聽帝姬挑眉道:“看看吧,你大哥的動作還是一如既往的快,跟賀蘭衝那兒指不定怎麼回事呢,國號、年號竟都定下來了,可不是真沒把我哥哥放在眼裏麼!”
此言一出,非但千代霽心頭一跳,就是對麵的千代泠手中的長鋒也是一頓,英俊的眉極快的一蹙,跟著臉色便一直沒好起來。
“大昭……長懷……”看著軍報上寫著的,嘉冕王於白骨關自立為帝,定國號為昭,開元長懷這一句話時,千代霽不由自主的便將這幾個字念了出來,心間百感之下,卻是放下軍報,落寞疏冷的一笑,道:“他不準我對姬氏的人動心,他自己倒是好生的傷了這麼一場情……嗬,還真是隻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呐!”
蘭台之上,在她這一句話之後,倏爾冷寂了下來。
對於千代江起兵的因由,這些日子以來,千代泠早已與妹妹說了個一清二楚,而對於這因由,千代霽意外之下,更多的卻是不解與憤恨。
那頭,千代泠被她話中的一聲姬氏所引,在這充裕的時間之中,便晃晃蕩蕩的想了許多。
最後,他轉頭朝正在沉思中的宸極帝姬緩緩問了一句:“世子去了長澤?”
兀然的一個回神,伊祁箬與他對視著,眼裏竟是沒有情緒。
那一夜,在宸極府寢殿的密室裏,他將江山白首給了自己之後,轉身便離去了。
後來,她將解藥給伊祁堯服下之後,方才收到他派人送來的信,信上也是簡單至極的一語,隻交代了他的去向而已。
伊祁箬並沒有想到,他會去長澤。
可是他去了,她的心裏,便像在這風雨飄搖之際裏,倏然間被投進了一顆定心丸。
“嗯。”將目光移開,她勉強應了一聲,卻似乎並不想在這個時候被人提醒起這個事實,於是乎下一刻,她轉了轉腕間的銀環,恍若無意的道了一句:“算來,墨曜也該回來了。”
這回,立馬便換成了千代泠心頭一滯。
一陣淺笑從對麵傳來,千代霽搖頭笑著,對對麵的哥哥道:“二哥,你可真是,這麼多年還沒看明白麼?”說著,她有意的往伊祁箬那兒挑了一眼,接著道:“咱們的這位帝姬啊,可是小心眼兒得緊呢!”
——你不讓她舒坦了,轉過頭,她自然也是要噎你一回的。
伊祁箬眯眼撇了撇嘴,打量的目光朝那丫頭投過去,半晌,悠悠問道:“你成日家在帝都裏無所事事,不嫌煩麼?”
千代霽挑挑眉,一副無奈之狀,道:“那又有什麼辦法?不到塵埃落定那天,我總是不能離開大梁的,家城已然不認我多年,除了有我二哥的帝都,別的地方,我又還能去哪兒呢?”
字字誅心呢。
伊祁箬頗有深意的敲了敲扶手,片刻,啟口道:“長澤……”
在她有意無意拉長的聲調裏,另兩人皆將驚訝的目光投向了她。
麵紗下,她淺淺一笑,朝她問:“怎麼樣?”
千代霽腦子裏蒙了一下。
“你……!”反應過她話裏的意思之後,千代霽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扶案而起,確認道:“你說什麼?”
伊祁箬垂眸一笑,緩緩道:“我說,長澤怎麼樣?我若邀你去,蕡蓁王姬可賞臉?”
她說完,千代泠的眉頭已經皺得更深了一層。
“帝姬……”
他才想開口阻止,卻被伊祁箬抬手攔了下來。宸極帝姬的一雙眼睛始終看著驚訝至極的蕡蓁王姬,半點也不急的在等著她的答案。
千代霽又一次確認道:“你真的願意讓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