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妊娠的過程,於王宮無載,於紫闕無報?
“……亙古沒有的事,何況還是王侯將相之家……”伊祁垂越想越覺得詭異,又向子返道:“你說怎麼可能?紫闕怎麼可能如此放縱姬氏?父皇怎麼可能任由這樣沒規矩的事情發生?”
子返聽了他這話,不由的卻是一陣十分瞧不起的嘖嘖感歎:“嘖嘖……真是不禁誇,你忘了我說的什麼?”他收回看著那個不禁誇的小太子的眼神,眸眼淡淡一開闔,悠悠然攜了一點深意道:“我說,大梁有史以來,便是如此,非此一朝一代之事。”
伊祁垂霍然一怔。
——王侯將相之家,起居實注皆是不能有半點怠慢的,王妃姬妾諸人,素來自妊娠伊始便要查冊入碟,除了自家王宮不得有絲毫怠慢之外,更是要上報紫闕,一一錄入的。過去,子返不說他還不覺得,現在再回過頭去看,自己舊日讀到的卷冊裏,似乎也嚐有姬氏的公子、王姬出生時,都是到了瓜熟蒂落之後方才在卷冊裏有所記載的事。而追究起來,卻是在妃妾有孕的過程中盡皆沒有過任何的記載。
就此便是好一場深思,小太子淩厲的眸子裏閃過一抹又一抹的狡黠,一時摸著嘴唇,陰笑著低吟道:“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越來越有意思了……”
子返含了一分笑,眼見著將人引導的差不多了,便慢悠悠的拋出最後一根稻草,“意思是有的,不過怎麼去探尋這意思,則是要講究方法的。”
——硬闖之一路,行之,唯有碰壁而已,有緩當緩,還是要尋個巧宗兒,大門走不通,便另辟蹊徑而行之。
小太子還是很聰明的。
聰明到,在他極盡勾引的將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時,他立時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狐狸!……怪道母後總說你是頭小狐狸,你適才不讓我硬闖,想的就是這個?”
一聲激動的爆喝之後,小太子跳起腳來竄過去在小公子肩頭狠狠一拍,險些將人拍嗆了水。
小公子裝模作樣的擺了一擺姿勢,學著父親的那套故弄玄虛,對身邊的小太子說教道:“天下通義,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太子殿下不要太懂!”
這個年紀的小太子,遠還沒長到往後那剛愎自用不容人的份上,何況還是對著霍小公子?眼下聽了這話之後,伊祁垂並不曾有半分的不受用,反倒是一時凝起一副深含著笑意與憂愁的眸子,很有所慮的拄著腮幫子看著身邊的小大人。
他問:“子返……你說往後我身邊若是沒有你,該如何是好?”
小子返慢悠悠的睨了他一眼,挑起一條眉來問道:“你很憂慮?”
小太子奔兒都不打的點點頭,高昂的應了一聲:“嗯!”
小子返神秘的笑了一笑,道:“你不必憂慮,”他轉過頭和藹的看了他一眼,肯定道:“你身邊一定會沒有我的。”
“你——!”小太子一惱,才要發怒,卻又看著對麵人軟硬不吃的悠閑態度而蔫了下來,頗頹喪的往椅子上一攤,他擺擺手道:“罷了罷了……跟你置氣,我且置不起呢!還不如等著往後見了齊國夫人,拿出些小孩子的樣子,多求求夫人再添一位弟弟來的好些!”
——最好是個又聰明又漂亮,還要比子返聽話百倍的好弟弟!
子返聽了,不甚讚同的給出了自己的修改意見:“嗬,何苦要添弟弟呢,倒不如添個妹妹,等長大了給你當太子妃,在外是法家拂士,在內可紅袖添香,如此內外皆修,豈非齊備?”
——天知道,他那時候,不過是說了一句玩笑話。
“對啊!”伊祁垂聽了卻覺得很有道理,不禁豎起大拇指讚道:“子返,還是你聰明!”
子返自豪的勾了勾唇。
兩日後的晌午,高陽正當時的時候,在做了兩天的準備工作之後,霍子返終於拉著伊祁垂走進了那座無名殿。
走在幽深冷寂的大殿之中,跟在子返後頭的小太子很是不解,他扯了扯子返繡著金線的素錦衣袖,小心的低聲問道:“為什麼不是早上?小話本裏頭寫的,是凡做這種見不得人之事,一般不都該挑月黑風高的當口麼?”
——可他怎麼就帶著自己在這青天白日日頭最毒的時候,趁著溫煊那老頭子撤到一邊吃飯的當口便領著自己進來了?
還有,他是什麼時候同那鎮守殿後東北角的侍衛混得那般熟的?熟到,身為赫赫有名的安定衛的一份子,那侍衛竟會看到他倆全當沒看到,甚至還旁若無人的幫他倆推開窗子幫他們翻將進來?
想不通,這小子實在是太深了。
子返背著小手走在前頭,聞言回頭訓了他一句:“你傻呀,晚上來你不得掌個燈?那外頭圍了一圈兒的人,稍有一點亮光我們就暴露了,到時候姬王叔就直接給我們各送各家了,你這點子疑惑就且留在肚子裏,隻等什麼時候繼了位再去探尋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