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的天氣轉涼了,終於顯示出了深秋的涼意。是因為一場雨,時值深秋,下的卻是第一場秋雨。起初是細如牛毛的小雨,然而卻連綿不絕,而且卻下越大,不知是因何事惹得老天憤怒了,如瓢潑的暴雨一連下了幾天也沒有一絲停歇的意思,仿佛是要將整個秋天的雨水都一次落下般。
憤怒的雨水砸在房頂瓦片之上,發出密集的聲音,順著房簷滴落,如水簾一般,遮擋著人們的視線。城中鋪就地麵的青石板被洗刷的異常幹淨。四周原本還有青色的樹木被突如其來的涼意一襲,綠葉盡落,剩下的隻有一些泛著頹敗的暗黃色卻倔強的不肯落下的枯葉。被雨水一洗,顏色更重,頹敗之氣更濃。
六天了,大雨毫不停歇的下了六天。天空依然還是烏雲密布,太陽始終羞澀的躲在雲層中不肯露麵。
雨,還持續的下著。
身在紫雲宗內的沈典負手立於窗前,眉頭微皺的看著窗外的雨景。當年他就是在如同今日這般的秋雨中倒在了那個大宅的門前,不知被雨水衝洗了多久後,當年還隻是個孩童的閻辰沉著臉,不顧老管家的反對,命下人將奄奄一息的他抬進了宅子中。
一晃五年的時間過去了,他不在是當年的那個他,他摘掉了厭煩已久的麵具,心甘情願的戴上了另一張麵具。雖然沒有過上當初向往的生活,但現在能夠服侍著小主子,看著小主子一天天的蛻變著,他很高興。
隻是看著秋雨,心中依然會升起一抹無法消散的陰霾。
五年前的那個雨天,手中的那柄長劍不知斬殺了多少人,但最終卻碎了,碎的很徹底,粉碎,如同粉末一般細碎。若不是那三個黑衣人很突兀的出現,想必今日也就沒有站在窗前看厭惡的雨景的沈典了。
那三個黑衣人用的同樣是劍,卻是細長的劍。劍身更是特意的被塗抹成了黑色,沈典知道,那是為了避免反光。天下間用細長的劍,而且又刻意的將劍塗抹成黑色的人並不多。但無疑每一個都是那個以商人自居的男人的手下。
想到那個男人,沈典麵色變得有些白,是一種血色減淡的白。對那個男人越來越了解,沈典也越來越從心底懼怕那個男人。因為了解,所以沈典知道自己始終都未看透那個男人。那個男人有著魁梧而挺拔的身軀,如山如嶽,不可撼動。
五年前沈典成為了那個大宅的雜役,遠遠的在那一方荷花池旁見過那個赤膊上身釣魚的男人數次,但每一次都感覺那個男人很普通,並不像外界言傳的那般暴虐狠厲。直到那個隆冬時分,沈典見到了將他徹底震驚住的一幕。
那個男人依然赤膊著上身,依然坐在開滿粉色荷花的水池旁,一手魚竿,一手酒壇,看上去依然是那般的普通。但是那個男人忽然抬起了魚竿,仿佛是隨手抬起一般,然而卻是從水池中釣上了一條魚,一條通體赤紅色的鯉魚。
親眼目睹這一幕的沈典徹底的被震驚了。
他曾經是凝丹境中期的武修,雖然一身修為不複存在,但眼力依舊。就算他連眼力也退步了,依然隻需一眼便能看出那條紅鯉並非是世間普通的紅鯉,已是開了竅,通了靈性的靈獸。若是僅此,沈典又怎能震驚,那尾紅鯉如初生的牛犢般大小,略略估算百斤有餘。但靈獸又怎能憑借體型斷定力量與本事呢?然而那個男人隻是隨意的一抬魚竿,紅鯉便被提出了水麵,微微一掙紮便老實了下來。
不僅是這尾擁有靈性的紅鯉感受到了一股霸氣,就算遠遠的沈典也被一股驟然襲來的夾雜著濃烈殺意的霸氣給迫得渾身顫栗不止,更遑論那條隻是通了靈性而已的紅鯉。
在這股霸氣的麵前,縱然是曾經身居高位,掌控他人生死的沈典的心中也無法升起一絲反抗之意,完全的被征服了。
盛名之下,庶幾無虛。
沈典一生之中可以說是殺人無數,但他清楚別說是隨意的釋放殺意,就算是自己在殺意最為濃烈之時也無法與那個男人相比,因為在殺人的數量上就差了幾萬甚至是幾十萬。
沈典很肯定,那男人散發出的濃烈殺意完全是用人命堆積而成的。
就算如今沈典想來,依然是顫栗不已。
那個男人到底有多強,沈典猜測了五年之久,卻依然不敢下定論。但沈典敢確定那個男人的實力正如所傳的那般,在這天地間擁有能與他痛快一戰的實力的人,絕對不足雙掌之數。
可是……
可是擁有這樣實力的一個男人,真的是為了讓那個宅子安靜一些才將長子趕出家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