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我就按照我和袁永恒的約定來到了樸家。那是下午三點不到的時間,三月初春時節,風吹得還是很冷。我從別墅前下了出租車,走到那敞開著的金色大門麵前,向裏張望,開闊的大院,綠草如茵,花香四溢。
有仆人過來迎接我,問明來由,接著帶我來到別墅門前等著,就去找管家了。我站在原地,抬頭看了看這棟樓,足有五層之高。每一層都有用大理石堆砌的半圓形圍欄,形成突出來的采光極好的陽台,在陽光照耀下泛著灰白的光。門前右邊還站著一位和剛才那位一般年紀的女傭。她微微弓著身子,應該是站得稍久受了寒凍。她看我上下打量了她主人的房子,對我頗有顧忌,我衝她就點了點頭。
再次見到袁永恒,似乎和第一次見麵一模一樣,好像隻要回到這個家,他就會被某種壓力威懾,變成一個正常管家應有的姿態,麵帶笑容,雙手交叉握在腹部,昂首挺胸,一言一行彬彬有禮,談吐得體,待客有道。
我們穿過前門,走過一道兩邊都是名貴蘭花的長廊。那長廊從地麵至透明的天花板距離非常之高,大概就是這棟樓的高度,就像一座教堂。推開一扇厚重的大門,映入眼簾的是富麗堂皇的廳堂。頂上掛著龐大的亮閃閃的水晶吊燈,黑色的皮質沙發橫直都各有五米,茶幾和書案都被鍍上金色,各式各樣的古玩和雕塑都恰到好處地裝飾著每一個角落。會客廳四個角都站著仆人,她們都是一些稍微年紀偏大的婦人。可見,樸家家族財富顯赫,追求極高的生活品質。並且在選用仆人上都挑年紀稍大,比較忠誠的。很久以前,仇範的葬禮上,我和徐明哲並未有機會踏進裏麵一步,目光所及的禮會上的一切,山堆一樣的鮮花,各式各樣有頭有臉的人物,都隻是體現這個家族雍容華貴的冰山一角。但是這樣的家庭往往成員之間感情淡薄,交流匱乏。
我環視四周,發現了通往二樓的樓梯,樓梯鋪著深棕色的淺毛地毯。是那種y字型的,兩級。一級接著一樓的地麵,寬闊;一級是y字的上部分,分為兩岔,一半朝西,一半朝東。兩邊樓梯的盡頭都通往一個房間。眼光所及之處,找不到通往三樓的樓梯。
袁永恒指著西邊的樓梯邊上的房間對我說:“就是那個房間。”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銀黃色的木門,門前鋪著一塊和門一樣暖色調的波西米亞風的柔軟地毯,四周是細密的流蘇。神秘的房門緊閉著。而對麵對稱的,和它一模一樣的房門,唯一不同的是沒有在原本的地毯上再加一塊小地毯。
我問袁永遠:“對麵的房間?”
“啊,那是二少爺的房間。自從得知二夫人懷孕幾周之後,他們就被分居了。二少爺就搬到對麵的房間裏去住了。老夫人怕他翻身碰到仇小姐肚子。”
“唔······”
“您在這裏稍坐一下,我去叫老爺和老夫人。”他還是維持著禮貌有禮的做派,對我說道,小心謹慎,何況這四周都是一群婦人,是樸家老爺老夫人忠誠的眼線。
“好的。”我配合著他演戲。一邊看著他離去,一邊注意觀察四周幾位仆人的動靜。感覺司機被盯上了,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不自在。我隻能強裝鎮定和自然,將自己全身放鬆,癱軟在沙發上。一位仆人端過來一杯水,杯子上空熱氣嫋嫋。正在我進入平靜狀態之時,一位衣著華麗的老婦人從廳堂後門,那裏是後院,走過來,袁永恒跟在她身後。她肩上披著灰色的羊毛毯子,上身穿著黑色的呢子大衣,下身是沒腳踝的長絨裙,腳上竟是一雙家居的黑棉鞋。用精致的發箍將花白的頭發胡亂地捋在腦後,臉上雖掛著禮貌的笑容,但一種俗氣慵懶的氣質顯現出來,給人一種極其不協調的感覺。我隻見過她一麵,那時候因為周先生的打斷,還隻是對她在葬禮上有過匆匆一瞥。是的,在葬禮上的那張臉冷冽緘默,遠沒有今日見到我這般的熱情,這讓我大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