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隔著雙層玻璃繼續看向周先生。我的身後的牆上有高高的小方窗,被鐵網拴住。外麵的太陽紮實地射照進來,投在麵前的玻璃上,以至於我看不清周先生的臉。我隻看見玻璃上有我的倒影,那是一個憔悴而美麗的女子,她有著一頭黑色的卷曲的長發,淡淡的妝容,清秀的眉眼。沒有其他的特色。她的眼裏是她自己的倒影,波光粼粼如湖泊。身後的曹先生站在距離我一米的距離,那是監獄的獄警交代的。他沮喪而焦急得站在那裏,像是去銀行的櫃台取救命錢。
我記得我和周先生的湖泊之旅。那是永不會忘記的五日五夜。我們一起釣魚一起遊泳一起**,用盡全力地去取悅彼此。然後我們靠在一起,看月亮的光輝灑滿整個夜晚,湖麵閃爍著銀光,我們像兩條從湖裏上岸的蛇,身上的水慢慢蒸發,一股霧氣繚繞在周身。生命中有那麼多人會遇見我,為什麼偏偏隻有你給我這短短的兩年時間,卻仿佛穿透了我的一生呢?
他的心,是我去到世界盡頭,也想回來的地方。這是以前,現在那顆心是一個沒有溫暖的陷阱。
我記得康複後的第一個比較舒服的晚上,疼痛已經不再那麼明顯和尖銳。我可以將背漸漸傾斜,在腰上墊個枕頭,靠在床邊。頭上還裹著紗布,猜想被粗暴扯下的頭發和頭皮是否在傷心地哭泣呢?我摸向我的脖子,那裏還留下一圈凸起的印記,從下巴底處一直延伸至耳朵根部。我看向鏡子,將衣領放下來,自己像個怪物,再次將最上麵的扣子扣上。捂著嘴巴,眼淚從手和臉的縫隙鑽進我的嘴裏,那時候我的臉濕了,手心也濕了。
人們用心中強大的信念去堅持一些做法的時候,大多是充滿了期待和向往。豈料世事無常,風風雨雨的擊打讓最勇猛的武士都像沙土分崩瓦解。你們隻知道他們的頹敗和消沉,卻不知道他們的心酸和苦楚。就像你們大家覺得我讓周先生入獄是必須這麼做的,最後的結果能真的達到這一點,卻是幾乎要用掉我的半條命。
他給金珠恩的愛是這般的生命難以承受之重。而金珠恩回饋給他的呢?周先生回饋給我的呢?愛情就是誰占了上風,誰就擁有主動權,要殺要剮還不是一瞬間的心思。
很多人把心動、迷戀或傾慕誤認為愛情,但心動跟真正的愛情根本無法相比。心動的光芒最多隻是顆鑽石的光芒,讓你驚歎它的華麗,恨不得立刻擁有;但真愛的光芒就像陽光,久了也許會讓人覺得稀鬆平常,但這種光芒能溫暖你,照耀你,一旦失去你的整個世界都黑暗了。
“我應該是死去的花,不然怎麼就盛開不了呢?”那天金珠恩還對我說過別的。
可金珠恩說話的口氣時刻帶著命令。她會說:“我的父親希望我能繼續擴大他的家業,這是他的願望。所以周先生必須要幫助我。為了周先生,你也必須要帶他離開這裏。”
有時候她講到她的身世,依然放不下她的高傲,如果她的話都幻化成一個人形,那個人形一定是沒有膝蓋的,絕不會向你屈服一點。
她說道:“我出生的時候就不知道我的父親是誰。隻知道我媽媽在她讀大學的時候生下了我,於是輟學了,還被家人趕出來。我媽媽就一直辛辛苦苦把我養大成人。當我十七歲的時候,還沒有讀完高中。那時候生活拮據,日子難熬,甚至連學費都快要交不起了。有天我的媽媽突然激動對我講,我有一個很有錢的爸爸,她已經打聽到了他的消息。我可以去找他。找到他之後,希望我可以與他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