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宣正在披香宮同辛玉用膳,小順子送進來一張手箋道:“這是離宮裏的娘娘寫給皇上的。”隨手接過來打開,娟秀的蠅頭小楷散發著淡淡的墨香。
‘自從分別後,每日淚雙流。淚水流不盡,流出許多愁。愁在春日裏,好景不常有;愁在秋日裏,落花逐流水。青絲已成灰,淚做汪洋流。心常念君王,龍體安康否。’
有著些許的凝神,箋紙飄落在地上。
含翠拾起地上的箋紙遞給辛玉,她接過來看了看心中一聲冷笑斜了一眼淡淡道:“皇上長情顧念不如去看看姐姐,免得她日思夜想生出許多女兒病來。倒是皇上又該惦念了。”
淩宣笑道:“你說話越發放肆了.朕聽你這話怎麼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我和她早已恩斷義絕。”
“皇上又戲言臣妾”辛玉嗔怪著看了他一眼:“您去看看也好一則顯示您對她隻有君臣之恩;二則斷了她的念想。”
慘淡的月光灑滿大地,枯敗得樹枝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生出無數詭秘暗影,遠遠望去如同幽森的亡靈火焰,生生不息。
幽靜的離宮裏沒有任何溫度,隻有一隻蠟燭閃著昏黃的焰火。沈宓一身銀灰羽緞長裙頭上發飾全無隻鬆散綰著,坐在小杌子上借著幽暗的燭光繡著一方絲帕。
‘吱呀——’一聲幽長,宮門被緩緩推開,淩宣帶著那種冷冷的氣質緩步踏進,小順子恭謹落步身後。沈宓見她深夜而來一身明紫色錦袍披著玄色猞猁大氅,身姿瀟逸卓然,麵上依然冷酷不減。忙起身迎接叩首請安。
淩宣示意小順子退下,坐在了屋中僅有的一把椅子上。沈宓膝行到她麵前痛哭流涕道:“皇上,臣妾知道錯了,求皇上讓臣妾離開這裏,臣妾在這裏生不如死啊。”
淩宣麵無表情,眼裏卻是憎惡之神搖搖頭歎氣道:“已經太遲了。你身為三宮六院之首,無故興風作浪,挑撥是非。其身不正如何統領後宮?”
“聽說皇上新冊立了皇後。隻聽新人笑,哪聞舊人哭。皇上今日來是看臣妾的悲慘的樣子嗎?”沈宓目光一轉不屑一嗤。
淩宣輕咳了兩聲緩緩道:“朕一直覺得你刁蠻任性,但不至於泯滅人性你以前所做的種種朕都難以相信。”
沈宓冷淡道:“臣妾做的這些比起皇上對沈氏一族所做簡直微不足道。何故還來說臣妾的不是?”
淩宣一驚逼視著她:“若非當日沈冀苦苦相逼。朕也想不到會與他兵刀相見。我所做的一切無負於天下子民。”
“可皇上卻偏偏負了我。如果說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有錯全是因為臣妾深愛著皇上。”
淩宣的眉心曲折成‘川’:“你口口聲聲說對朕深情一片。當日朕被他們所逼形影單隻苦苦支撐著大漢的基業,你在哪裏?你當時和他們鏗強一氣棄我不顧不問。”
沈宓搖頭道:“不是的,皇上,臣妾當時也是被太後所逼不得對您溫言安慰。況且我知道沒有絕望的處境,相信皇上會走出自己的一片天。”
“是啊,當日如果朕淪為階下囚。你會怎麼做呢?”
“皇上,臣妾會憐惜母家之人,可是我會一直陪著皇上生生世世。這是我給您繡的鴛鴦錦帕,您應該能體會我的一片癡心了吧。”沈宓把未繡完的帕子雙手遞給他。
淩宣冷冷看了一眼,接過來‘刷、刷‘幾下撕爛了道:“朕與你恩斷義絕你安生在這裏呆著。朕給你個天年。”
“哈哈”沈宓看著地上撕碎的錦帕微微一怔聲音如浮在水麵上的冰塊:“皇上大概厭惡極了臣妾,無論我怎樣說怎樣做,你也不會相信我,不願見到我辛辛苦苦繡的絲帕。”她緩緩走了幾步,臉上隱隱有傲然不群之色,指著淩宣不屑道:“你當初不過一諸侯之子托賴太後坐上了皇位,才有的今日的八麵威風。可憐我一個堂堂相府千金小姐,當日不嫌棄你的出身,雖說坐上了皇後之位,其中的滋味隻有我知道。你在危難時候,我偷偷傳書信使你不要誤入太後設下的圈套,現在竟然將我關在這黑無天日的地方。你,你良心何在?午夜夢回,你想想對得起我嗎?”燭光幽幽暗暗,空蕩蕩的離宮回蕩著她聲嘶力竭的聲音。
淩宣厭惡的看了她一眼,眸中厲色畢露:“不錯,朕念及你當初有恩於我,所以特意來看看你。誰知你不知悔改。看來,我這一趟算是白來了。”
沈宓臉色蒼白,目光平靜如水語調淡漠道:“皇上亦有錯,我更是錯了。可憐我一心放在你的身上,你卻如此涼薄,無情無義。”
淩宣疾步至她麵前一把狠狠抓住她的衣領,望著她眼光中有悲憫、痛心,想說什麼又覺得多餘,冷冷撒開手一麵朝外疾走,一邊喊道:“來人,備轎!”
沈宓聽著外麵雜遝的腳步聲,膝下一軟,如同一朵被風吹落的花朵,軟軟坐在地上任淚水無聲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