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他已經運作很長時間了。”晏寒厲肯定地說道。
“運作。”唐黛咀嚼著這個詞,她以為霍成梵在休養,沒想到人家一點沒閑著。
晏寒厲將她攬了攬說道:“他被肯拘禁了一段時間,身體成了半殘廢,你說他能甘心嗎?他幾乎傾盡他的所有,挑撥肯與女王的關係。如果說這世上唯一能收拾肯的人,那就是女王了,如今他成功了。”
“傾盡所有?霍成梵他很有錢嗎?”唐黛問。
晏寒厲嗤道:“B市的霍家,隻是霍家資產的九牛一毛。”
“那他們怎麼還費盡心思地要寶藏?”唐黛不解地問。
“人為財死這句話還是很對的,霍家的祖傳就是貪婪,想在B市當老大,卻不想動外麵的資產,所以就把念頭打到寶藏上了。”晏寒厲說道。
“那現在的霍家呢?”唐黛問。
她不想再有什麼波瀾,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好了。
“不知道霍家以後要怎麼發展,但是以霍家從前的風格來看,是不會輕易放棄的。”晏寒厲淡淡地說罷,翻身半壓住她問:“不是說晚上早點睡覺的?看你這麼有精神,不如我們做點有意義的事?”
不用問她也知道他說的有意義的事是造兒子,她翻翻白眼,抬手關燈說:“困了,睡覺!”
晏寒厲撩著唇,也沒像往日那般磨她,知道她這幾天累壞了,肯的事也順利地解決了,來日方長。
第二天一早,要出門上班的時候,晏寒厲突然說:“對了,霍成梵快不行了,你還是先去看看他吧!”
“快不行了?”唐黛震驚地問。
在她看來,一個正值壯年的男人,即使身體受過傷弱一些,好好養養也能養回來,怎麼會說不行就不行了呢?
昨天他沒折騰她,也是為了讓她有精神早起床,去醫院。
晏寒厲站在車門前說道:“我先去公司了。”
唐黛回過神問他,“老公,你怎麼現在這麼大方?”
這可絕不是他的作風。
之前對肯的寬容,那是一種前兆,現在對霍成梵的憐憫,何常也不是這樣?
他摸摸她柔軟黑亮的發說:“不想你遺憾罷了,他到底救過你兩次的。”他頓了一下說道:“這件事結束後,我們好好地過日子,我會盡量給你空間的。”
唐黛簡直快哭了,這是那個生病的晏寒厲嗎?他仿佛一下子恢複正常了。
看著她要哭的表情,晏寒厲心中一片柔軟,將她摟進懷裏,沉聲說道:“一直欠你句對不起,對你做過那樣的事,我會好好做的,等你相信我了,我們一起帶孩子去那個島上度假。”
“我相信你!”唐黛哽咽著說。
“別哭,一會兒在醫院有你要哭的。”晏寒厲說罷,放開她,鬆開她的肩,看著她說:“我就不陪你去了。”
她很清楚,有時候她不想在為別的男人哭的時候讓他看到,他一向沒什麼情商的,不多的情商都用在了她身上,可見她在他心裏的地位如何。
晏寒厲轉身上車,走的很堅定,仿佛他兌現自己諾言的決心。
但是在唐黛看來,他的身影極其蕭索,甚至讓她覺得可憐,其實他要的一直都很少,無非就是個“情”字。
先是親情,他將所有的憐惜都給了晏天珍,但她卻負了他,還給他這麼嚴重的催眠,然後就是他的母親,失而複得原本是世界上最幸福之事,但有時候卻不如不要。
懷著這麼沉重的心情,唐黛走進醫院。
霍成梵住的這一層靜悄悄的,除了電梯口守著的保鏢,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半個人影,這哪裏像是醫院?
記得以前見到他時,還不是這樣,或許這才是他本來的生活狀況,或許人之將死,也不願意再偽裝了。
一路走到走廊的盡頭,拐個彎,看到魏永站在病房門口,神色有些淒惶,看到唐黛,他非常驚訝,叫了一聲,“唐小姐,您怎麼來了?”
隨即,他用一種近乎於絕望的表情說:“我們二少已經等您很久了,他不讓我給您打電話,我正在糾結要不要給您打,幸好您來了。”
唐黛看到他的表情,莫名的想哭,她點點頭說:“我進去看看他。”
魏永忙為她開門,自己卻沒跟她進去,站在門口。
霍成梵躺在病床上,雙眼微閉,看起來十分安詳,讓唐黛忍不住想探一下他鼻息的欲望,她攥緊自己的手,忍住了。
他看起來比上次似乎要豐滿一些,至少有了些以前如玉的模樣。
想當年霍家二少是怎樣風度翩翩,驚鴻了世人,現在卻變成如此模樣。
他突然睜開眼,看到唐黛,眨了眨眼,然後微微笑著自語:“我又出現幻覺了!”
這一句話就讓唐黛的眼淚差點飛出來,她強忍著淚水說:“不是幻覺,是我來看你了。”
霍成梵的表情猛地一怔,他看著她,仔仔細細,半晌才說:“是真的,你和從前不太一樣了呢!”
“哪裏不一樣了?”唐黛問他。
“更像小女人了。”霍成梵說罷,唇角勾出一抹微笑,看起來仍十分俊逸,他聲音清悅地說:“聽說你過的很好,我不想打擾你的,是不是魏永又給你打電話了?”
“不,是晏寒厲讓我來的!”唐黛如實說道。
霍成梵笑了,說道:“沒想到臨死前,滿足我最後一個願望的竟然是我的情敵。他也變了,都是你的功勞。”
唐黛沒接他的話,隻是問道:“怎麼會這樣?”
霍成梵看著她說:“肯這個人,永遠不像你看的那樣簡單,他現在這副德性是假的,他對你的感情也是假的,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沒有正常人的一切情感。”
雖然他說的平淡,可唐黛還是能夠聽出他對肯的強烈憎恨。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有些累了,長長地呼出氣,緩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唐黛,能把我的床搖起來一些嗎?我不想這樣看著你。”
唐黛回過神,默默地將他的床搖起來,然後拉過一把椅子坐到他的床前,與他目光平視。
他喟歎道:“這樣舒服多了。”
他說話的聲音很低,明顯底氣不足,如果不是這裏夠安靜,她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但即使如此,他的聲音還是那樣悅耳動聽。
他看著唐黛說:“僅僅是肉體上的折磨,並不會讓我難受成這樣,他是實驗室瘋子,一點都沒錯,他用我來做實驗,徹底破壞了我自身的免疫係統和機能,治療這麼久,不僅沒用,我還能體會到自己的身體一步步走向死亡。”
他的話使唐黛的內心卷起驚濤駭浪,怪不得他的身體怎麼養都沒用,原來如此。
他將氣喘勻一些說道:“我費了很大力氣才將肯弄回去,你千萬不要相信他說的任何話,他就是瘋子!”
唐黛並不懷疑他的話,因為她早就沒那個自信了解所有的人,他身邊的男人一個個都像影帝,即使她精通心理學,也都傻傻的看不清楚。
她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
霍成梵看著她說:“你不用為我傷心,我做過很多傷害你的事,你該恨我的。”
唐黛看著她,溫和地說:“我也記得你救過我。”
他看著她,目光澄澈而又憐憫,突然轉言問她:“你知道晏寒墨臨死前說的是什麼嗎?”
唐黛一愣,問他,“這件事你也知道?”
他輕輕地挑了挑唇角,說道:“這世上,還沒有我不知道的。”
“是什麼?”她問。
他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小心霍成梵!”
唐黛一臉震驚,隨即不信地說:“這是你自黑吧!”
霍成梵笑了笑,說道:“很快你就知道不是了。”
“什麼意思?”唐黛臉上的笑意盡失。
霍成梵看著她,目光一動不動地說:“夏問彤是我的人,你懷孕那時候遇到的事,也是我做的。我從晏天珍那裏知道,晏寒厲將在你懷孕的時候發病,於是我找了夏問彤,當時你懷孕,晏寒厲不會找你求助,唯一能找的就是你的老師,所以我有機會,讓他和夏問彤有了聯係,還有見麵的種種可能性。”
這下唐黛臉上的表情更震驚了,那次的事讓她患上產後抑鬱症,虐的晏寒厲要死,這對她來講是永遠都忘不了的事情。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什麼?”
他沒有解釋,又說道:“謝子懷背後的人,也是我!”
“為什麼?”唐黛的聲音突然拔高,幾乎是嘶喊出聲,她真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走,可她又想要個答案,如果錯過這個機會,那這個答案或許再也聽不到了。
他看著她,臉上呈現出一種自虐的神情來,他的手緊緊地抓住床單說:“一切都是因為想得到你,我知道你心誌堅定,所以隻能在你懷孕臨盆正脆弱的時候下手,也隻有在這個時候,你才能恨晏寒厲,從而離開他,我才能趁機而入。”
“那謝子懷呢?”唐黛又問。
“他是我布下的一枚棋子,在我能用的時候,為我打前陣,但是我沒想到,我的身體真的無力回天,我做的這一切,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所以我才刺激鍾秀,她做下錢老板的案子,給你機會,查清楚這一切,結束這一切。”霍成梵說完這些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仿佛說出內心裏掩藏著的秘密,他就可以輕鬆上路一般。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唐黛難以形容此刻的心情,有些事情帶進墳墓難道不好嗎?
“我想讓你知道我都為你做了些什麼,愛也好、恨也好,我不想被你遺忘。”他望著她,眸中是可以溺斃人的溫柔。
他問:“你還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滿足你。”
唐黛想都沒想,開口問道:“晏寒厲的親妹妹,到底在哪裏?”
霍成梵笑了,眉目溫柔,“我剛才還在想,你會問我什麼,和我想象的沒有差別,在你心裏,最重要的還是晏寒厲,晚一步、步步晚,這一生就再也沒了轉機。”
他長歎一聲氣,說道:“霍家準備了不知多少的晏天真,卻無法還給晏家一個真正的晏天真,因為她早就死了。”
唐黛沉默,這個可能性所有人都想到過。
霍成梵說道:“就在晏天真被抱回來不久,便染病死了,這是一個意外。”
唐黛點點頭,沒有發表意見,隻是說道:“我知道了!”
他看著她,一臉的不舍,說道:“晏寒厲不像你想的那樣。”
“哪樣?”唐黛反問,麵色溫和。
霍成梵開口說:“你不要以為我臨死了還要黑他,他從來沒想過放棄你,像他那種占有欲那麼強的男人,恐怕都會想死後還把你拴在晏家,怎麼可能主動將你托付給別人呢?”
他緩了一下,說道:“不過,換做是我,我也一樣!”
他緩緩地揚起唇說:“當初他要把你托付給我,那是想試探我。後來,他和你高調示愛,那也是做給我看的,他想給我證明他要多留給你些美好的記憶,企圖讓我相信他的腦子真的出了問題,我是不會上當的,嗬!”
唐黛很清楚,他口中的晏寒厲才是真正的晏寒厲,晏寒厲是絕對不可能放棄她的,哪怕他強勢壓製了晏天珍的催眠,也要把她死死地留在身邊,不能忘記。
霍成梵看著她,滿眼都是眷戀,說道:“唐黛,我真的很不舍。”
唐黛麵色動容,看著他,沒有說話。
對於一個快死的、仰慕自己的男人,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更何況這個男人救過她,又害過她,她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霍成梵伸出手,想要去拉唐黛的手,但他卻動不了,他有些喘。
唐黛遲疑了一下還是把手伸過去,他一把握住她的手。
他還活著,但冰冷的手卻和死人沒有什麼兩樣。
他笑的很燦爛,他說:“唐黛,特別感謝我死的時候你陪在我的身邊,我還能拉著你的手,讓我覺得死而無憾了!大概你會覺得我太殘忍、太自私,可我也為你想了以後,我許你二十年的安穩,希望你在恨我的時候,記住我的好!”
唐黛不明白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她心裏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她看到他牙關一緊,接著他的手在用力,握的她手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