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清晨醒過來,顧子安第一眼看到的不再是空了的床,取而代之的是別的東西。
規整好看的耳廓,格子睡衣的領子,毫無防備的後頸,還有那寬闊的肩膀隨著呼吸均勻起伏。
他半坐起來,垂眼看鄭隨安睡的眉宇,手指不覺劃過那筆直的鼻梁。
不用提前說晚安,不用因為作息顛倒而看不到喜歡的人清早的睡顏。
觸手可及的幸福,就在一個轉身的距離。
如果每一天都能夠是這樣,那該多好。
顧子安心中微動,湊過去攬他的腰,手往衣服裏伸,若有似無地撩他。
鄭隨迷迷糊糊沒醒,呢喃,“你受傷了,我不會折騰你的。”
說著一個翻身把他摟得嚴嚴實實,不讓他再亂動。
顧子安沒有工作在身,也沒壓力,基本就處於一個傻白的狀態,跟個自動吸塵器似的到處搖搖晃晃,走哪兒躺那兒,時而伸懶腰,時而抱著熊滾,就算不小心撞到了東西,也會自個兒揉揉爬起來,完全不礙事。
當顧子安在滿屋子瞎晃悠的時候,鄭隨正在房間裏打電話,似乎在回避他。
“嗯,對,我想查一個人。”
“沒有,朋友攤上點兒事。”
“我真沒事,你去幫我查查吧。”
這時突然從洗手間裏傳來顧子安的聲音,“啊!糟糕。”
“怎麼了?”鄭隨捂住手機皺眉。
“我有東西忘酒吧了,得回去拿。”
“行,一會兒我陪你去。”
顧子安又晃蕩出陽台,鄭隨接著對電話裏說,“嗯,謝謝,回頭聯係。”
收拾好後,兩人一塊兒出門。顧子安臉上傷還沒怎麼好,戴了個藍色的醫用口罩,說話的時候拿下來擱下巴上,就看不出來臉腫。
大白天的酒吧正門沒開,從小巷後門進去離員工更衣室比較近,顧子安跟鄭隨說,“我自己進去拿就行,你在這等我一會兒。”鄭隨點頭說好。
空無一人的酒吧裏,顧子安一個人愣愣地坐在吧台上發呆,剛拿了東西出來,不知不覺就坐這兒了。
自己原本是因為沒有選擇,才會一直待在這裏,而現在鄭隨的出現,給了他選擇的機會,還是可以通往他夢寐以求的安穩生活的選擇。
這麼一來,也就失去了繼續堅持下去的理由。
如果可以全身而退,自然是很好的事情。他想,要不然就真的像鄭隨說的,辭了工作,離開這個圈子,那也挺好的。
自己可以出去找個別的什麼工作,隨便什麼都好,他不會把負擔全部壓到鄭隨身上,自己好歹也是個男人,難不成真要他養活麼?
他本來就有退隱之心,現在更甚了,有家有口的,誰還願意在外麵闖蕩呢。
雖然看著那個舞台,如果褪下這一身華彩,跟這麼幾年留在這兒的日夜朝夕作別,還是會有些不舍。
出了酒吧那條陰暗的小巷子,一瞬間的光芒讓他短暫的失明,而恢複視線後第一眼,看到的是鄭隨在陽光裏的笑臉。
顧子安不由地也跟著微笑,心裏原本的猶豫、不舍,都像殘雪一樣消融在了他的笑容裏。
他心想,這就足夠了。
他倆準備原路回去,走過巷子裏的一個拐彎兒,顧子安突然看到路邊站著幾個眼熟的麵孔,他認出來是經常跟魏殊城廝混的哥們兒。
顧子安把口罩拉起來,趕緊拽著鄭隨就往外走,可還是被看到了。
“喲!站住。”
“這不是城哥那誰嘛。”
幾個人痞裏痞氣地走過來,一臉壞笑,像是堵到獵物的狼群。“大白天的就出來現眼啦?”
鄭隨把顧子安護在身後,“你……你們想幹嘛?”
“不幹嗎,就替城哥出口氣。”說著已經有人抄起了路邊的木棒。
等等等……等會兒。這是要幹架?!鄭隨不知道是該拿個趁手的家夥還是直接赤手空拳地揍上去,心裏發慌,眼看他們逼近過來,手心開始莫名地出汗。
按理說鄭隨不應該這麼慫,因為他老爹是警察,維和榮譽勳章獲得者,在製服歹徒的大案中屢建奇功的那種。現在官至二級警監,調公安廳去了,但當年在基層的時候以鐵腕著稱,經手過許多重案特案,所以現在快退休了,在公安係統裏的威望還是很高。
他爹本來想把他培養成警二代,隻可惜事與願違,他打小就立誌絕對不幹這個行當。
因為老鄭也著實是個心大的,小鄭剛六七歲的時候,就帶著半大小子的他去犯罪現場,鄭隨一看到那些骨肉森然,腸子往外翻的屍體,立馬是吐得天翻地覆。這還不算完,回去之前老鄭還問小鄭同學要不要拿刑偵科拍來當證據的照片做紀念。真是服了,你當是旅遊啊,那我還不如直接拿粉筆在屍體旁邊寫個到此一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