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店裏，何曼笙問鄭隨，“小安出去找你了，你倆沒遇到？”
“沒有啊。”鄭隨轉身欲再出去，顧子安卻從外麵回來了。
然而看到他一身窈窕黑裙，長發飄飄，鄭隨打量幾眼，隻慣例笑笑，“嗯，挺好的。”
林柯咋舌，“這才叫挺好？”
鄭隨不以為然，“請問他穿成什麼樣我沒見過，需要像你們這麼大反應嗎？”
一旁顧子安拽著裙子邊，低了頭。要是換做平常，他看到自己穿成這樣，早該狼血沸騰了，恐怕這裏的更衣室也得遭殃了。可現在卻隻從眼皮縫裏瞟了一眼就完了，是因為心思不在那個檔位上，還是日子久了審美疲勞？或者更嚴重的，他厭倦自己了嗎？
好難過。
顧子安向來比較敏感，慢慢地感覺出他最近有些不對勁，雖然人還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睛沒錯，可不知道為什麼態度變得有些冷淡起來，也是老心神不安的樣子。
這天，顧子安隻穿了個平角內褲趴床上躺屍，故意把白嫩嫩的裸背肆意展覽，外加上翹臀長腿，他咬著手指，雙目含春，渾身上下都正在發出盛情的邀請，可躺一邊的鄭隨竟然淡定地玩了半小時的手機，這會兒正盯著屏幕走神，也不看他一眼。
顧子安第一次對自己的魅力感到如此的挫敗，他徹底地生氣了，伸手出去奪他的手機，“給我。”
“好好，我不看了。”鄭隨說，然後竟直接把手機給關了，好像裏頭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顧子安盯著他，滿腹狐疑。
久而久之，顧子安也被他這樣子搞得有點心不在焉起來，就在湯鍋跟前站著，湯煮沸溢出來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去關火，剛手忙腳亂收拾好，就接到了鄭隨的電話。
顧子安揉一把被蒸汽熏到的眼睛，說，“我飯剛做好，今晚吃餃子，你差不多回來了吧？”
“晚上……不回來吃飯了。”
“又加班麼？那給你留著當宵夜吧。”
“宵夜……也不用了。”
“？”
“我……要出個差，現在高鐵快開了。”
顧子安皺眉，這人怎麼回事，到車上了才想起來給自己打電話說不回來吃飯？所以這就是個例行通知而已對吧。
“哦，那你幹脆別跟我說了。”反正說了還能有什麼用嗎？
“也是公司臨時才決定讓我去的，沒辦法推後，你在家好好呆著，知道沒？”
知道個鬼。顧子安氣在頭上，重重摁斷了電話。
突然被一個人留在家，顧子安心情很複雜，也很難受。他知道，無論選擇哪一條路都不好走，就算是像自己跟鄭隨這樣，走到現在這一步，也不是說一切就都會順順利利，遂人所願的。
而通常的情況是，你可以把事情想象得很美好，但現實也總有一百種方式來打擊你。
他想知道他變成這樣的原因，是因為家裏的壓力嗎？他總歸是個直的。還是說他有了另外的想法？突然發現這樣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了？又或者……喜歡上別人了嗎？
千萬種想法從腦子裏穿過，卻沒有一種能指向讓人心安的答案，隻能讓他越來越焦躁不安。
可比這更難捱的，是一個人守著偌大的空床，遙遙數著那個人的歸期。
顧子安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這都第四天了……怎麼還不回來啊……
他卷著被子翻來覆去地睡不著，隻好把那大熊抱過來，一拳一拳地揍在熊肚子上發泄，“打死你個沒良心的……打死你……”
等到鄭隨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了。為了連夜趕回來，他昨晚坐最快的一班高鐵，一路都沒怎麼睡，然而回房看見顧子安抱著玩偶倚在床頭就睡著了，隻好無奈搖頭，拿過被子來給他蓋好。
手不小心劃過他的臉，卻意外被握住。
先是鼻尖如小貓一樣蹭上自己的手指，然後是柔軟溫涼的嘴唇湊過來，從指節開始，吻一直落到厚實的手心去。
原來他沒睡著。
顧子安抬眼，用霧蒙蒙的眼睛看著鄭隨，勾手將他拉近，然後把他翻身壓倒，一路動作不停地解開他的領帶，又將一顆顆紐扣漸次解開，直接把手探入他胸膛。
鄭隨雙手已被他不由分說地按住，望向他的那雙眼睛中，仿佛滿城的春色都倒映在了裏頭。
顧子安俯身低頭而去，急切地想索取他的雙唇。
這樣的主動，是顧子安說想他的方式。本來心裏積鬱了許多埋怨、委屈和生氣，可一見到他，就什麼都願意原諒了。他現在隻想跟他好好親近親近，來感受把他擁抱在懷裏的溫度。
然而，鄭隨卻把他推開了。
顧子安動作頓時僵住，眼神裏滿是驚訝和困惑。
鄭隨抬手，指隙穿過他的發絲，柔聲說，“累了，晚點兒吧。”
說罷一個打挺起身出去，“哎呀，我先洗個澡。”
顧子安跌坐在床邊，眼神裏是濃重的失落。竟然……不想要。
鄭隨從浴室裏出來，站在臥室裏拿毛巾擦頭發。
顧子安抱手倚靠在門框上，冷冷看著他，“你出差這幾天都幹了什麼啊，跟我說說唄。”
鄭隨沒有看他，繼續擦著頭發，好像他那短發茬需要擦半個小時似的，“就是一群沒有性生活的人整天開會，討論方案，很無聊，你不會想聽的。”
鄭隨說這話的時候很淡定，可動作間細微的停頓，卻逃不出顧子安的眼睛。
“不會，你跟誰吃的飯，在哪個酒店住的，開會用了幾天，每一個細節，我都想知道，”顧子安抬手看了看表，“你說吧，有的是時間。”
鄭隨皺眉，這小子到底怎麼了，今天怎麼這麼難纏？然而心裏那件想瞞著他的事兒也讓他很怕開口，所以隻想快點結束這對話。
於是他把毛巾搭脖子上，手拽著兩頭，“我剛出差完，很累的好嗎，明天還得上班呢，又不像你每天呆家裏，一回來你就這麼逮著我問這問那，煩不煩啊？”
顧子安一愣，看了他足足快半分鍾，才艱難的扯起個笑，“哦對，是我讓你煩了，你要是現在覺得我煩，以後日子還長呢，你可怎麼受得了啊？”
鄭隨反應過來自己話說重了，“我不是這意思……”
然而顧子安已經轉身走出去，砰地甩上門，然後一個人在黑暗裏用力抹眼淚。
你我時至今日，眼見著都到這份上了，你要是想在這個時候反悔，那我也實在沒有什麼可說的。